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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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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家的房子是典型的农村样式:白墙黑脚,木头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奇怪的是,所有门槛都被漆成了明亮的蓝色,在一片原木色中格外显眼。

徐覃桦后来才知道,这是小明爸爸特意漆的,说是怕孩子夜里起来绊倒。

“小心脚下。”每过一个门槛,柳水娟都会轻声提醒。徐覃桦学着她的样子高高抬腿,觉得这蓝色的门槛像是一条条小小的河流,需要用力跨过去。

到了小明的房间,柳水娟打开电灯,昏黄的灯光下,她低头看到徐覃桦在哭。两条长长的泪痕在他的脸上划过,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亮。

这孩子,连哭起来都那么安静,也不吵闹,只有肩膀在微微耸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哭……”孩子慌忙用手背擦脸,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就是……就是……”

柳水娟蹲下身,一把将徐覃桦搂进怀里。孩子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像融化了一般软下来。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躯在轻轻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没事了,小华啊。别怕别怕,有阿婶在这里。”她轻拍着徐覃桦的背,只是紧紧抱着他,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屋外传来几声犬吠,远处谁家的孩子在哭闹,但这些声音都仿佛隔得很远很远。

当纱布再次揭开时,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涌出创面。柳水娟用棉球轻轻擦拭,手指微微发颤。

她仔细检查每一寸皮肤,未发现任何新的撕裂痕迹,可血液仍如地泉般持续渗出,仿佛皮下埋着永不干涸的血脉。棉球很快被浸透,她又换了一块,不一会儿又染红了。

她涂着涂着,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窗外暮色渐浓,屋里没开灯,只有桌上的煤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灯光下,孩子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黯淡。

这孩子的凝血功能显然异常,创口愈合迟缓,症状分明像丈夫生前常说的“气血两亏”之症。柳水娟想起丈夫解释这病时的话:“就像田里的水渠干了,再怎么引水也存不住。”

当时她听得半懂不懂,现在看着孩子的伤口,突然明白了丈夫话里的意思。

柳水娟的丈夫许守田原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虽然没正经上过医学院,但靠着祖传的医术和多年的经验,治好了不少乡亲的病。谁家孩子发热咳嗽,谁家老人腰腿疼痛,都会来找他。他总是不厌其烦,有时连药钱都不收。

后来县城建起大医院,白色的楼房亮堂堂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进出出。乡亲们大病小病都往城里跑,他只好放下药箱,去建筑工地当了普通工人,靠力气吃饭。

柳水娟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给人看病,是给村头的王婶看腰痛。那天晚上,他摸着那个褪色的药箱,坐了很久。

她想起丈夫曾经给刘老汉看病的场景。那是个干瘦的老人,躺在炕上像一捆枯柴。丈夫掀开被子时,她看见老人枯枝似的手臂上,暗红的血像蚯蚓般从各个针眼蜿蜒而出。

丈夫把脉时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说了句:“血海枯竭了。”不出两月,那老汉果然在咯血中走了。后来听邻居说,老人身上的伤口都在渗血,被褥都浸透了,收拾的时候沉甸甸的。

柳水娟的手抖得厉害,棉签接连换了六七根,血迹却仍在渗出。孩子安静地坐着,不哭不闹,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顽疾会降临在孩子身上,但大儿子的出事却让她忍不住把事情往坏处想。那个时候,大儿子也是这样突然倒下,然后就再也没起来。

一个失手,碘伏瓶“砰”地砸在地上,棕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她低下头去捡碘伏,看见徐覃桦仰起脸看着自己,目光清亮得像山涧溪水。

柳水娟声音发颤:“疼就告诉阿婶……”

“不疼。”徐覃桦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用手指在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稚气未脱地比划着:“就像竹子划过的感觉。”

“竹子?”柳水娟手里的棉签顿了顿。

“嗯!”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今天爸爸开车带我来这里,车子突然打滑,我差点摔出去。吓得我闭紧眼睛,结果被路边的竹子扫到脸。”他摸了摸脸上那道并不存在的伤疤,“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原来没有死掉。”

柳水娟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徐覃桦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真的不疼的。等我睁开眼,发现路边正好有棵橘子树,风一吹,就能闻到很香很香的橘子味呢。”

“阿婶,我知道的,想要获得幸福,必须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不介意的,阿婶,一点都不疼,真的……我现在很高兴。”

柳水娟的指尖发颤,蘸着药水的棉签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阿婶知道……阿婶知道。”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眼眶发红,"孩子,你还这么小……还这么小啊……”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低头继续处理伤口,忽然觉得纱布上晕开的不是血渍,而是这孩子早该落下的泪。

屋外,夜风轻轻摇动着院里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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