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唯盯着调色板上凝固的色块,钴蓝与镉红混合的边缘处裂开细小的纹路,像干涸的河床。已经三天了,他试图完成毕业展的作品,却连第一笔都画不下去。每次拿起画笔,眼前就浮现邓寄说“艺术对我只是兴趣”时那冷漠的表情,然后所有色彩在他脑中变成灰白。
仓库工作室一片狼藉。空咖啡罐和外卖盒堆在角落,沙发上散落着揉皱的草图。中央画架上的空白画布像一种无声的嘲讽,提醒着他日益临近的截止日期。
手机屏幕亮起,是第七通来自罗森涛的未接来电。程唯翻过手机,继续盯着画布。自从两周前与邓寄决裂后,他切断了几乎所有社交,把自己关在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里,仿佛自虐般地呼吸着两人共同工作过的空气。
窗外,首都的雨季正式来临。雨水不断敲打着铁皮屋顶,形成一种令人烦躁的节奏。程唯抓起刮刀,狠狠刮向调色板,干涸的颜料碎片像彩色的雪片般飘落。
他应该愤怒的。愤怒于邓寄的隐瞒,愤怒于继父的操控,愤怒于自己被当成实验品或需要保护的弱者。但所有这些情绪最终都坍缩成一种巨大的空洞感,就像站在《色彩频率》装置中央,却再也没人能解读他的情感光谱。
程唯走向工作台,上面还摊着柏林展的邀请函和物料清单。原本应该由两人共同完成的作品,现在全压在他一个人肩上。他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着邓寄对颜色的那些独特描述,“铅灰色的玫瑰”、“会唱歌的橙色”、“带着紫边的铬黄”……这些曾经激发他无限灵感的短语,现在只带来一阵阵钝痛。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母亲。程唯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小唯?”母亲的声音透着担忧,“你好几天没回消息了。”
“在赶毕业作品。”程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爸爸怎么样?”
“好转很多。他……”母亲停顿了一下,“他想见你。有重要的事要说。”
程唯握紧手机。自从上次争吵后,他一直避免去医院。不是不能原谅继父的干预,而是害怕在那双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里看到胜利的光芒,看吧,那个工程师果然放弃了你的艺术。
“我最近很忙……”
“是关于邓寄的事。”母亲轻声说,“你爸爸终于愿意解释了。”
程唯的指尖突然发麻:“解释什么?”
“那个研究项目的真相。还有……他为什么反对你们合作。”母亲的声音更低了,“小唯,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