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微拂的养马岛,空气清新,特别是在雨过天晴后,尤为明显。海浪拍打的礁石上,一人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深海,湛蓝而深迷。
忽而,他身后发出细碎的声音,落在沙石上“嘎吱、嘎吱”直响,他目光微敛,依旧站得笔直,纹丝未动。
“太子殿下,近来可否安好?”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你?”
“嘿……”此人走到离他一丈之远停下脚步,悠悠道:“不知太子殿下接下来做何打算?”
太子宵缓缓转过身,“我父君如何了?”
“渊王陛下时日无多,再三嘱托务必要将太子殿下平安接回。”
“巫住是不知?还是忘了?现今朝中本殿下的兄长公子瀛正把持朝政,此时回去,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斗得死去活来,国不安宁。一个既不拉帮结党,又不涉足党政之争的人,一生云游四方,如今怎得就关心上储位了?巫住怕不是忘了,是你亲自送本殿下离开的,现在又亲自来接?”
至于什么时候回绥国,太子宵不是没有打算,但一定要等这边一切安定后。
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前眼人,黑纱之下虽看不清此人的脸,但心里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嘿嘿……我知太子殿下对老夫诸多存疑。”说话间,无面人一把扯下了头顶的黑纱,露出了真容。
“果真是你!能活到今天,也只能是你——黄帝了吧!不死药果真厉害。”
“战燹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本殿下不是他!”太子宵怒目道。
太子宵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反应,是在他窥见到前世自己是战燹的种种后,想过很久,自已虽有战燹的狠厉,却并没有战燹重归世间混沌之心,把天下搅得不宁。他和孝霍侯不一样,孝霍侯跳不出襄龟子的野心;而燹是燹,他是他。
“是吗?”黄帝轻笑频频点头,“现在不是,可再往后,就不一定了。哈哈哈…嘻嘻嘻……”
忽然间,天阴沉下来,一阵嘻哈的邪笑声传来,海浪顿时激起千层高,伴着阵阵海风来袭,笑声好似布满整个天际。此时黄帝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狰狞起来,仿佛有两张脸不停变幻,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出现。
“你的这具阴阳受体终于修复好了,嘻嘻……哈哈……再加上一滴邪毒,燹很快就能现世了!嘻嘻…哈哈…”
太子宵大惊,手中登时蓝光熠熠,仓墟剑破鞘而出,没丝毫犹豫,带着浓浓的杀意直冲向前,可剑到了黄帝的眼皮底下却突然刹住,再怎么驱使,都无法让剑驱使向前。
他一眼惊慌,先看向手中的剑,再看向眼前的人。
也许他们都忘了,仓墟剑前世是黄帝的佩剑,是后来战燹与南汐同归后,黄帝将此剑埋在了西山脚下,相当于是赠予了他们。现今仓墟剑认主,是断不会刺向自己主人的。
就在这迟疑的半刻,黄帝又开始抱住脸不住挣扎,当他再次直立起身,脸好像又换了一张,不再像刚刚的那般扭曲。
他打开双臂,“快啊!快动手呀!邪毒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真不记得了吗?是你亲手拔除了自己的七情六脉,连同邪毒也一并被拔除!”
“……”太子宵哑然。
前世的战燹终究有多爱灵女南汐,连他都不自知。直到南汐死后,他拔除了七情六脉,选择陪南汐合葬,与她同归,心灰意冷之下才方知情有多重。
七情六脉承载着人类的爱、恨、嗔、痴,拔除了无异于一只提线木偶,了无生机。这世上之人无人能做到,也无人会做,除了他。
之所以他要使自己无情、无爱、无欲、无恨,也正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受情爱之苦,也不想再受任何情感羁绊,更是为了兑现那日对南汐的承诺,来世不予相见。
兜兜转转,他的七情六脉修复了,该受的苦,一个都别想少。
如果这是战燹的不死心,要彻头彻尾再重来一次,又会是何等可怕。
此时,黄帝已显得越来越虚弱,急道:“邪毒在我身上已经潜伏了万年,等的就是你——阴阳受体的现世,可谁知你七情六脉已伤,无情无欲,邪毒无法融合,便想方设法恢复你的七情六脉伤。”
太子宵仿若恍然大悟,原来从去到二十一世纪换心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阴谋。
“快!快动手!还在犹豫什么?”
黄帝自知时间不多了,自此再无真假无面,假无面人将会完全替代他。他已是竭尽全力,全身不住颤抖,像被电击一般,额间青筋隆起,全身血管爆裂般殷红,瞳孔中流出浓血,面部又开始狰狞起来。
有那么一刻,仓墟剑太子宵是想对准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即使没有了自己这具阴阳受体,未来难道就不会有受体二世?三世?
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当他紧紧握住仓墟剑的剑柄时,手臂的皮肤被绷的通红,心中仿似有股怒气在蒸煮沸腾,眼底透出的坚毅令人心生畏惧。
正在这时,空中一道闪电在他二人头顶碰撞开来,迸发出紫色的电光。
罡风袭卷,海浪咆哮,不知什么时候,无面人的黑纱又重新戴在了头顶,只见他周身黑烟蔓延,突然一个俯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太子宵袭来。
仓墟剑的蓝光飞速迎上那道黑烟,反应极快,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只是无论剑气如何狠绝,却丝毫伤不了那股烟气半分。
几个回合下来,黑烟已渐渐袭上身,他也开始像黄帝之前那般周身挣扎,几次想让仓墟剑挥向自己,因其认主,都没能成功。
邪毒已蔓至他的颅顶,他抱住头不停捶打,面目扭曲起来,瞳孔逐渐放大,嗜血的眸光正在聚拢,就在这时,太子宵突然仰天长啸,“啊……“
只见一道金光从他的左胸破腔而出,裹挟着一团黑烟,喷射出几丈远,重重击到一块大碎石上。待黑烟渐渐消散开来,无面人正躺在碎石之上,口吐鲜血。
“你…“无面人捂住胸口,痛苦不已,“我找了这么久,原来在…在你身上。该死的……黄帝老儿,这就是你留的……后手吗?”
太子宵一口浓血喷注,眼前天旋地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再也支撑不住了,双眼一闭,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