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御院的御水池中央,几条红鲤闲散地游走,忽见一些细碎的馒头屑被扔进了池中,引得红鲤争先恐后的聚拢来争抢。
邆郯手中闲散的掰着馒头不断向池中扔投,眼底直勾勾地盯着池中的红鲤,若有所思。
“咳……咳……”一阵长咳将他唤醒过来。
“丞相?”邆郯讪笑,“丞相来了!呵呵,丞相何时进的宫呀?”
“老臣若再不来,恐怕这一池的红鲤小命不保啊!”
“嘿嘿,丞相说得哪里话,我只是一时走神,不喂了便是,撑不死的。” 邆郯连忙将一筐馒头扔到地上,拍了拍手掌,“丞相进宫所谓何事啊?”
“陛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难道就没有收到一丁点消息?”
“什么啊?”
“南夷霍氏救回圣女,并一举擒获缓国逆党众人,正在折返我天启途中。”
“好……那不是很好。对了,浩童呢,浩童是不是也一并回来了?”
“陛下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缓国太子——太子宵吗?还有金面将军?”
“噢……那些呀,那些丞相肯定会有法子啦,浩童、浩童应该回了吧,我……我去找浩童了。”
说着邆郯就想开溜,只听身后一声“站住”,邆郯不得不又停下脚步,背对着段干懿也不得不继续听教。
“法子?法子就是陛下安排十万禁军去暗杀世子罙?陛下,我知你心急,但时机未到,那个世子罙动不得!现如今孝霍侯正在追查岩糥谋害世子之事,幸好我及时勒令人马撤回,要不然陛下怎么向几大世家门阀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好了,寡人知道了!”
“我看陛下是不知道!霍氏要除,一定不是直接除!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正是要逼得他野心自溢,引起众怒那刻。切记,几大门阀世家均以陛下为平衡,一旦其中一方被打破,便可伺机而动、乘胜追击。”
“记住了,记住了,寡人就一摆设,一吉祥物,行了吧?”邆郯满腹委屈,又顺带嘀咕了一句:“那十万禁军不也是丞相您说是时候了吗?”
“我说的是这个时候吗?这个时候陛下一定要先行保护好自己才是啊!学学那个傣诃伊的小首领岩三,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恐怕傣诃伊部落早没了。”
“没了就没了,我还怕他不成!” 邆郯嘴上犟着,心里气得直痒痒,暗暗骂道:“蠢货岩糥,寡人怎么就看中了你?事给办砸了还要连累寡人挨骂,真是该死!”
“陛下,这次世子罙回归,宣布停止战火、解散幽影军、安置难民,还收编了其他部落,这样一来,霍氏不仅没有伤筋动骨,势力还在不断扩充。”
“这不正是丞相想要的结果吗?让他溢,让他溢啊!”
“那我们就推他一把。”段干懿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还有那个金面将军,他如何了?什么南夷霍氏,什么幽影军,真正的关键还是那个金面将军,绥国太子——太子宵,才是!”
洛谷别院的偏厅,太子宵正端详着手中的玄琹链,手指轻轻抚过,眼神有些呆滞又带着几分眷恋,此时有人进来,打破了他的专注,链子很快被他捏进了掌心。
“是你?”他背对着进来的人,连个正脸都不给对方,便知来者是谁。
“自然,要不然你以为是罙儿?”孝霍候身披黑色鹤氅,踱步而入。
“如果是他,今天我来都不会来。”
太子宵漫不经心的一句,孝霍侯一惊,只因他派人去请太子宵时并没特意说是谁请他过来,只是说侯府有请。现在看来,太子宵是特意来见他的。
“敢在我府上这么放肆的,你还是第一人啊!金面将军!”
“金面将军?这世上再无金面将军,只有……”太子宵顿了顿,他原本只是想表达不会再被人牵制去掠夺或做任何事,但一提到他的真正身份,他竟有一丝犹豫了。
孝霍侯却立马接道:“本侯知你是谁,朱厌现世吗?哈哈哈…..可本侯又是谁,你可清楚?管你是绥国太子,还是朱厌现世,在本侯的地盘,就得俯首称臣。”
太子宵冷哼,白眼撇过去,双拳忍住了一把要掐死他的冲动。
太子宵当然知道他是谁,若不是在前世他对阴阳受体起了贪念,又怎会亲手害死自己的徒弟天鸟钦?要不是看在这一世,身为人父对其子的父爱情深,他早就送他归西了。
“‘朱厌’?”他轻嗤一声,“这世人对他诸般厌弃,因而得名‘朱厌’,你又可知他是什么?他其实是一具阴阳受体,拥有无坚不摧的身躯,加上一滴邪毒,便成了这世间最可怕的——燹!毁天灭地,无所不能!”
太子宵一边语气森冷,一边踩着步子朝着孝霍侯步步逼近,目光中尽是阴狠,唇边讥笑泛起,像被摄了魂一般,孝霍侯脚跟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他又将脚收了回来,毕竟四面设下的埋伏,是他最后的底气。
可太子宵哪有不知,只是眼下还没有同他彻底翻脸的必要,像他这般阴毒之人,不知还会留什么后手。
毕竟上一世的襄龟子为了成为不死不朽、无坚不摧的仙神,一切皆可舍弃。这一世的孝霍侯为了争得天下,同样如此。
两道凶狠的目光交锋,不相上下。
孝霍侯先行侧身到一边,唇角轻扬,“你确有本事。不过,本侯向来有利则聚,无利则散;如果利益相冲,则不容。说吧,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让我一人呆在养马岛上便好,不要再来烦我!”
就这?孝霍侯心中十分不悦。
今日找他过来,原本计划能收为已用则收,不收必除,但看这架势,也没敢轻易犯险。只怪自己小儿霍罙自打从傣诃伊部落回来后便不按之前常理行事,还得自己亲自出马,但今日一会,倒是觉得霍罙突然的转变,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之前太子宵之所以愿意乖乖听话,他是知道一点霍罙手段的。可如今,能用来掣肘他的人纷纷都归了位,圣女洁辰和她妹妹洁苒寍已经回到了督灵教,那个叫浩童的也被邆郯叫进了宫,除非……
不论怎样,太子宵绝不能留!
孝霍侯在这短暂的思虑中脑子已转了几圈,他长吸一口气,硬生又把气吞回去。
“好自为之!”鹤氅一甩,他转身离开。
等都等了,不防再久一点,孝霍侯的沉浮极深,动太子宵是早晚的事。
既然此行见面的目的太子宵已经达到,该有的威慑也有了,只要暗中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就像在逃出傣诃伊秘境时,他所做的那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