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冠决赛当天下午,医疗室内一片寂静。
医生拿着封闭剂站在我面前,迟迟没有动作。
他站在我左侧,靠着墙,一言不发。
我坐在床上,膝盖露在外面,皮肤接触着冰冷的空气,有点痒,有点凉,却很快——就会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医生最后一次确认:“真的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
针头刺入皮下的那一刻,我的身体还是本能地轻微一颤。
刺痛、膨胀、灼烧。
冰冷的液体顺着神经线一点点往下蔓延,然后是燥热,最后是——麻木。
右膝以下的触感开始模糊,像一块橡胶在我身体里慢慢融化。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那是我用了六年,断裂过、打过无数绷带、经历无数次冰敷的腿。
他忽然蹲下来,伸手按住我——不是制止,只是撑住我快要发抖的脚踝。
他的手心很温暖,好像在拼命抵御我身体正逐渐失去的温度。
我眼睛微红,却对他露齿一笑:
“我感觉不到这条腿了,心反而特别稳。”
他笑不出来,握紧我的脚腕,一寸不动。
我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很想说‘别踢了’?”
他没有否认,哑着嗓音轻声说:
“我怕……你再站不起来。”
—
打完针,我撑着床沿站起来,身体失衡,却立刻被他扶住。
我低头看看膝盖,又看看他,笑得脆弱又坚定:
“别忘了,答应过我的。”
“——我要替你赢的。”
他闭了闭眼,像在强压情绪,喉结轻轻滚动。
然后,他蹲下来,帮我把护腿板戴好,帮我整理好球袜。
我低头看他。
他终于轻声说:
“你已经是我这一生的骄傲。”
我微微一怔。
但我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从前他对我做的那样。
然后我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医疗室。
我把全部的热与光,都灌注在这条注满封闭的腿里,踩着它——
去奔赴属于我们的那场唯一的决赛。
—
欧冠决赛。
球场的聚光灯亮得刺眼,球迷的助威声浪不断拍打着耳膜。
我坐在替补席,盯着场上。
第20分钟,我们就被压制了。
对方是状态正佳的顶级豪门,由顶级球星组成的高质量传控体系精妙又无情,控球节奏紧凑得几乎不给我们喘息机会。
第一个丢球,是对方中前场连续的小范围传递,硬生生地把我们的阵型打乱。
我听到他在场边大声指挥,让后腰下沉补位,可动作慢了一拍。
对手的王牌中锋接球转身,完美的身体素质巧妙地扛过了我们的中后卫,右脚推射,球应声入网。
全场欢呼。
我转头看他。
他站在广告牌旁,神情沉着,眉头皱着,但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只是和助理教练快速交流了几句,又转身冲着场上球员打出手势。
我看得懂他在做什么。
即使率先丢球,他也没有选择盲目冒险,而是按原定计划,调整后场出球方向,试图拖住对方,等待机会。
——
可是,第35分钟。
第二个丢球还是来了。
对方抓住了我们中场的一个传球失误,快速反击。
只用了不到十秒,他们就完成了转移突破,左后卫一脚斜塞,插上的是他们速度最快的边路杀手。
一脚爆射远角。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