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林溪山刚踏进正厅便听见这一句。
他抬头去看坐在首席上的二人,一位是他正怒气上涌的父亲,另一位便是那讨人嫌的姑母。
想都不用想,铁定是姑母先向父亲告状了。
至于添油加醋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都是要跪的,林溪山索性麻溜地往地上一跪,脸上瞬间换上乖顺的模样。
“父亲,孩儿知错了。”
“你知错了?你倒是给我说说,你错哪了!”林载还在气头上,语气愤愤。
“孩儿方才忘了规矩,顶撞了姑母。”
坐在一旁的林家姑母听见这句话,朝他白了一眼,讽刺道:“大郎如今翅膀硬了,心头只有那胡家了。竟为了那胡家娘子对我恶语相向,真是忘本!”
这句话正中林溪山下怀,他听了后默默弯起嘴角,而后朝林载委屈道:“父亲,方才姑母在众人面前叫我娘子去给母亲侍疾。我想着我本是嫁去胡家的赘婿,怎么好叫我娘子去做这种事,
“况且,我想着,我们林家是沾了胡家的光才能改了贱籍,我自然是要多维护着娘子些。万一娘子一不高兴了……把我给休了怎么是好?到时候咱们林家赔了钱又赔了个儿子。”
林姑母一听这话,面上顿时怫然不悦:“你这是说上我的不是了!”
“侄儿不敢,还望姑母莫怪罪。”林溪山猛然低下头,语气恭敬。
“呵,我看你现在去了胡家倒是胆子大了起来!原来一副温顺的样子都是装给谁看的?现在可真是聪明,句句都往我的不对上靠!”
“姑母莫气,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可万万不敢气着姑母了。”
林溪山语气仍旧卑微,但他越是卑微,就越显得林姑母的咄咄逼人。
而坐在上首的林载一直没有发言,似乎在思忖到底谁说得更有理。
她看着林载不说话,又看见林溪山此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模样,更是觉得怄人得很,索性摔了桌子上的茶盏,骂道:“今儿倒是显着你了!分明是那胡家的新妇不懂规矩,我多说两句怎的了?你倒好,上来就这副柔顺的模样,真是坏人都给我做了!”
那茶盏摔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载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这可是他花三千贯买来的安南定瓷盏啊!
偏生他也不好对这个姐姐抱怨什么,只是扶额苦笑了一下,先对她态度温和地说了一句:“阿姐,你先消消气,我知今日之事一定是我那儿子的错。”
她仍是面上不悦,嘴里“哼”了一声。
林载又转头对林溪山骂了一句:“就算你娘子再金贵,你怎可忤逆尊长!竟然对你姑母如此出言不逊!”
“父亲骂的是,孩儿甘愿受罚。”林溪山垂下头,一味忍受。
“罚!给我好好地罚!”她朝林溪山剜了一眼,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拖出去好好打一顿。
林载也正有此意,他这个姐姐向来是个不好糊弄的主,今日若不罚林溪山,此事怕是过不去了。
“来人——”林载朝外喊了一声。
一直候立在门口的王管家立马上前,躬着身子等他吩咐。
“去,把他拖出去!就在院子里,给我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林姑母听到这个数字似乎极其不满意。
“阿姐,二十板够了,他日后还要服侍他娘子。”林载这次没有让步。
“那就给我狠狠地打!叫他知道‘尊敬长辈’的道理!”
“是。”王管家得了令,又唤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下人。
那几个下人走到林溪山身边,对他说了声:“大郎,得罪了。”
他也没反抗,自若地站起身,跟着他们走向前院。
前院正中央摆着一方粗糙的板凳,林溪山直接朝它走去,脱了外衫后在那方板凳上趴下。
林载和林姑母则站在一旁看着。
一个身板结实的男子拿着长五尺的笞板站在他身边,有些不安地对他低语:“大郎,我也是迫不得已。”
林溪山听后淡淡答了一句:“无妨。不怪罪你。”
“得罪了。”那男子一语毕,笞板便重重落在他身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林溪山咬着牙,并未出声。
林姑母见他一声不吭,高声对那施刑的男子骂道:“给我打重些!要是被我发现你故意卸力,下个被打的就是你!”
那男子心中惧怕,手上的力也变重了。
一声、两声、三声……
沉重的闷响一下下打在林溪山的背上,他却仍旧咬着牙,额上的青筋不禁暴起。
他感觉背上有些火辣辣的,上一板落下的疼痛还未散去便又接着一板。
痛上叠加着痛,不知为何竟让他品到一丝酥麻。
他闭上眼睛,蓦然想起胡照庭方才对他笑起来的样子。
若是她看见他因为她被打得皮开肉绽,会不会心疼地流泪?
那样的话,这二十板子算什么?再来二十板都值得。
他心念微动,被自己这种疯邪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他不就是这般疯邪的人?
于是他突然弯起嘴角,暗暗地笑了起来。
林姑母看见他面上的笑,觉着他是在刻意挑衅,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后黑着脸走到他身边,命令施刑的男子停手。
她猛地抢过他手上的笞板,照着林溪山的背脊就是两下。
“你还笑得出来?真是不知羞耻的贱坯子!”
林姑母一边骂一边拿起笞板,朝他身上狠狠打了几下,他却还是弯着唇,额上的汗水沿着他的面颊下滑,最终在青砖地板上留下几滴水渍。
院子里的人听见这边的动静都往一旁凑,想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一时间庭院中围满了许多人,男男女女都在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