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照庭起晚了些,在被子里赖了好片刻。裁云进屋唤她多次,见她仍没有起床更衣的意思。
“大娘子,今日您睡得可晚了,都过了朝食,主君和夫人早就用过早膳了。”裁云连忙拉开她的被子,急忙去扯她起来。
她也不知怎的,今日就是觉着发困,睡到此时仍是觉得疲乏。
“知道了……你就别念叨我了。”她懒懒地朝她开口,又转身去看室内的那扇屏风,“林溪山呢?”她朝那个方向扬了扬头,问道。
裁云回答:“林郎君卯时便出门了。”
“这样啊。”她朝裁云点点头,想起前几日她便许了林溪山自由出府的权利。
现下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罢。
裁云为她取来一套月白窄袖,外搭青茶缠云纹披衫,又按照她的喜好搭配了一条同色褶裙。
她被裁云服侍着穿好衣裳,简单梳了一个流苏髻,发间插着一支素色玉簪。
她平日向来不喜艳色浓妆,故而并未让裁云为她打上胭脂,只堪堪描了一弯月牙眉便作罢。
如此简约的装束更衬得铜镜里的娘子洁净淡雅,她身上那般清丽自然的美感超脱尘世,让人如沐秋风而又跂而望矣。
“我见今日阳光正好,不如出门走走罢。”照庭抬眼看见格窗外一片澄亮,想到如今已是春日芳华。
“好啊,娘子要去何处?”裁云跟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
她瞥见矮桌上放着前几日林溪山读过的《秋声词》,想着这本书还有下册。
“那便去常去的那间书坊吧。”
裁云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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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庭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发现长街上今日行人众多,想必是春日大好,附近的商贩也好做生意,便抢着出摊招揽顾客。
正典驾着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胡府行至书坊只需要半个时辰,如今却堪堪走了一个时辰有余,到达书坊门口的时候已是未时。
书坊掌柜见胡府的马车停下,熟稔地上前迎接,照庭掀开车窗的帷幕,露出她那张超脱尘世的脸。
“胡娘子来了,今日可是要寻什么书?”掌柜朝她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
“罗掌柜,可有《秋声词》下卷?”她朝他礼貌一笑。
掌柜只思考了一瞬便摇摇头,遗憾道:“胡娘子来晚啦,老夫这仅有一本《秋声词》下卷,就在今早被一郎君买去了。”
照庭听后有些失望,但仍朝掌柜道了声“多谢”。
掌柜的朝她颔首,而转身走回书坊。
照庭放下那面幕帘,遮住了自己的容颜。
坐在她身侧的裁云朝她打趣:“大娘,竟有人同你抢此书呢,也不知对方是何人,竟同娘子品味相投。”
照庭只是笑笑,而后唤正典往她往日买香的香铺驶去。
自从大婚那日她被那檀香混着酒味的气味熏得作呕,导致她现在一闻到檀香就觉得胸闷不畅。
今日没寻到《秋声词》下卷,那便正好去香铺挑些不腻味的香粉。
只行了半刻钟便到了“荣香铺”。
但今日香铺前聚着许多街邻,人群熙熙攘攘,仔细去听好似还有哭声混着叫骂声。
“这是怎么了?”照庭朝车外的正典问去。
他听后下马走向人群,抓着几个穿着布衣的街邻问了几声,而后又回答马车,隔着垂帘对她说:“大娘子,小人刚去问了一嘴。说是有一小厮替主人家采买安南绿檀,可买后送回主家,主家却说那小厮买来的并非安南绿檀……小厮今日来店里哭着要求退货,店家却不认账。”
照庭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朝他点点头,随后在脑海里细细想了一番。
安南绿檀,顾名思义是产地为安南的一种上品绿檀,色粉细腻,暗黄中带着绿丝,焚烧时带有天然话梅的清甜味,果香淡雅持久。
此香虽不似沉香那般价值不菲,但也算得上是中阶之香。达官显贵自是不屑用之,但寻常百姓却咬牙可买。只是,若那小厮被这店家欺压垫钱,恐怕是绝对负担不起的。
“我们下去看看罢。”
她朝裁云说道,似要往车外走去。
裁云动作麻利,迅速将她下车的小凳取出,站在旁边扶她下车。
待她站定后,裁云朝着人群走去,同他们说了几声,而后人群朝一边散了几步,留出一条细细的通道来。
照庭从那通道走到前面去,看见那名小厮跪倒在地,朝“荣香铺”的老板重重磕头。
“求你了掌柜!你替我退了这香粉吧……小人若是退不了这香粉…主家便会将这香粉钱从我工钱里扣……”
那人哭得满脸泪痕,然而站在他对面的掌柜却黑着脸骂道:“你说退就退?货物离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这香不是安南绿檀?我倒想问你居心何在!谁知道是不是你把香换了?快滚快滚!别挡在这碍着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