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仍不肯走,直身抱住掌柜的衣袍,险些将鼻涕蹭上去。那掌柜嫌恶,作势要去踢他。
“且慢——”
胡照庭看着场面有些混乱,急忙开口阻止他。
掌柜的看见她,尽力压了压脸上的不快,转身朝她行了一礼。
“胡娘子,今日遇到点插曲,若是要买香许是要等我解决此事了。”
照庭摇头,语气平静:“无妨。”
随后,她转头去看坐在地上的小厮,见他发髻散乱,脸上还沾上了些脏乱的灰尘。
“我听闻你是替主家采买绿檀,却说掌柜的卖的并非安南绿檀……你可否将那香粉给我一瞧?”
那小厮见照庭衣着素雅却气度不凡,料定她定是官宦之女,神色一转,像是找到了救星般从地上爬起来,朝她双手奉上那包绿檀粉。
照庭接过那包绿檀,先是细细看了一遍,又用手捻了一小撮起来,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
片刻后,她便有了定夺。
“此香确实并非安南绿檀。”她蓦然开口,神色坚定。
围着看热闹的路人一时间炸开了锅,作势就要唾骂那掌柜真假混卖。
掌柜的看人群大怒,背上瞬间浸出冷汗,有些慌忙地朝她说道:“娘子这是说什么话?你我相识已久,你何时见我卖过假货?”
还未等照庭回答,路人却料定这是个奸商,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大骂。
“这位娘子,可否说明此香为何不是安南绿檀?”
一位身着天青色圆领常服的男子绕过人群,朝照庭施了一礼,语气亲和,面容矜贵。
照庭听后朝他颔首,又将那包香粉拿到他面前来。
“这位郎君,你看此香色泽暗沉,粉质粗糙硌手,虽暗黄中带着绿丝。但你凑近一闻,便可闻出它香气刺鼻,并非安南绿檀那般带着自然的果香。若是要说此香,这怕是出自岭南的安络香——同安南绿檀色泽气味相似,却不能够以假乱真。”
那男子果真接过她手里的香粉,放在鼻下细细去闻。
“这香果然有些刺鼻。”他点头认可她的描述,随后又拿出袖中的另一包香粉,说道:“此香也是我从荣香铺买来的,但它确实味如果香,是真正的安南绿檀。”
立在一旁的掌柜连声附和:“就是就是,绝对是真的。”
站在照庭旁边的小厮却不服:“不可能,我当日明明就是从你这铺子买的。”他又转头看向照庭:“娘子,我真的没有骗你!”
照庭思考半刻,向掌柜说道:“掌柜可否容我进铺看看那味绿檀?”
“没问题,胡娘子快请。”掌柜立马应下,带着她和刚才那位男子走进香铺。
胡照庭看着掌柜拿出了一方香格,直接将那香格递给她。
她像方才那般先取了一撮出来,而后垂头去闻它的气味。
一刻钟后,她开口道:“都没问题,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无异,这是真正的安南绿檀。”
那小厮一听她的话,瞬间跌倒在地上,眼里泛起泪光,抽噎道:“可是我是真的在这里买的……”
那掌柜本来以为他是来找茬的,现下看他好像是真的以为是自己卖了他假绿檀,便冷静下来问他:“我荣香铺绝不可能卖假香,如此一来只有一种可能……你可将前日买来的香粉假手他人?”
小厮看他不像刚才那般可怖,便尽力平静地回答:“除了主家……再无他人。”
“这……”掌柜的突然噎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照庭在一旁听完全程,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荣香铺的掌柜和小厮若是都未曾说谎,那其中定是有其他不寻常的因素:一是其他商户利用小厮来砸荣香铺的招牌,二是主家想借此事逼走小厮……
然而无论是哪种可能,照庭都没有立场继续跟进此事,便转头向小厮道:“这样吧,我将你前日买香的钱额外付给你可好?如此一来,你便可以回去交差,也不用再扣工钱了。”
而后她又转向掌柜:“想必是有人刻意陷害掌柜,待会儿让小厮出去澄清一声。此事还要掌柜日后自己追查才是。”
小厮听后连忙站起来朝她道谢,一旁的掌柜也点头称是。
谈好此事后,一行人从香铺退出。
小厮在众人面前说明是自己误会掌柜的了,而掌柜也一改黑脸,含着笑同他互相客气了几句。
照庭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便看向裁云,示意她可以回府了。
但刚才那位清正的男子却在她身后叫住她。
“娘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