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山倏然愣住,伸手去摸脸上发热的掌痕。
他被她这一掌打得眼神委屈,眼尾还噙着一丝泪水,“娘子……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照庭不欲理他,转头去唤候在在外的裁云,被她扶着下了马车。
林溪山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仍旧摸着脸上泛疼的那处。
“娘子这狠手下得真重……”
林溪山匿在阴影里,嘴里呢喃,但眼神带着一丝偏执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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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胡照庭都因林溪山的僭越而生气,即使二人同寝一室也未与他理他一句。
饶是林溪山想认错搭话,她也仅是剜他一眼,并未停留。
“好像戏弄过头了……娘子这气真是难消……”林溪山立在格窗旁,抬头偶然看见庭院中有一位小娘子,此刻正同一只圆头圆脑的狸奴玩耍。
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于是转身朝那小娘子走去。
庭院中的榕树还未长出新叶,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萧瑟。
“小钰儿。”林溪山立在距离胡晚钰五步的地方,朝她招手。
钰儿看见他,即刻换上灿烂的笑颜,抱着狸奴朝他奔去:“溪山哥哥!”
“钰儿怀里的狸奴可有名字?”林溪山语气温和,在她面前蹲下。
“它叫花袄,溪山哥哥你要不要摸摸?”钰儿将花袄抱到他面前,杏眼里满是欣喜。
林溪山抬手去摸花袄的头,触到它柔软的皮毛,又轻轻抚摸了一下。花袄像是喜欢他的触碰,在钰儿怀里发出“呼噜”的声响,尾巴也翘得老高。
“花袄多大了?”他看它舒服得眨眼,又抬头去问钰儿。
“嗯……莫约一岁。”钰儿想了片刻,回答道。
“这样啊……那钰儿可知道阿庭喜不喜欢花袄?”
“喜欢的!阿姐素日里最喜欢花袄了!”钰儿闪出喜悦的光芒。
“那若是你阿姐生气了,看见花袄可会心情好些?”
钰儿一听,狐疑道:“阿姐平日里鲜少生气,连大声讲话都不曾。溪山哥哥,你是作甚将阿姐惹生气了?”
林溪山抬手摸了摸她发顶的碎发,神情温柔:“嗯……莫约是前几日我打碎了你阿姐最喜爱的那只步摇罢。”
“这样啊……”钰儿点点头,有些同情他。
“那我们带花袄去找你阿姐可好?”。
“好呀!”钰儿听后立刻点头,拉着林溪山的衣袖就要去找胡照庭。
胡照庭闲来无事便早早待在书房,此时正在临摹大梁当下最富盛名的《江帆楼阁图》。
这幅山水画山石起伏,楼阁齐整工丽,一片松树森森如林,立在楼阁四周,呈现环抱之势;仔细去看,每棵树木夹叶多样,时而状如枇杷,时而卷如菜心。
奈何此画技法别致,原作先用花青染好树林框架,再用石青描摹轮廓。照庭照着技法画了足足三遍也不得要领,形像却神不像。
“阿姐——”钰儿嗓音灵动,不见其人便闻其声。
照庭被这一声“阿姐”拉回现实,放下染墨的羊毫,抬眼看向木门。
钰儿怀里抱着花袄,空出一手去牵身后那人的衣袖。
林溪山被钰儿拉着走进书房,看见阿庭正坐在一方紫檀圈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钰儿。但……她也只是看着钰儿,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林溪山悄声去拍钰儿的背,示意她快些说话。
钰儿授意,立马将花袄凑到她面前,道:“阿姐,你看花袄今日可不可爱?”
照庭接过花袄,伸手揉了揉它头上的毛发,“自然可爱。”
“那阿姐可否莫再生气了?”钰儿去瞧她脸上的表情,确是心情淡淡。
她听后旋即抬头去看钰儿身后的林溪山,质问道:“你跟钰儿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说我今日是来赔罪的。”林溪山朝她走去,随即从袖中拿出一把金梳,递给她。
照庭接过那把金梳,定睛一看,这不是大婚之前添给林府的聘礼吗?
“听裁云说,这把玉花鸟纹金梳是你祖母遗物,还是最宜放在娘子这里保管。”
她握着这把金梳,卒然想起祖母临终前嘱咐她要好生生活下去的模样。她心里不自觉泛起涟漪,连带着这几日对林溪山的气都消了。
“多谢郎君将此金梳还与我手。”照庭再没对他冷脸,反而是起身向他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林溪山将她赶忙扶起:“只要娘子不再生我的气便好,那日是我逾矩了。”
照庭堪堪点头,朝他微微一笑:“郎君若是能时刻谨记身份,那便没有这回事了。”
“是,阿庭教训得是。”他也朝她行了一礼,不再同她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