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吃酒多了还是怎的,照庭从酒肆出来的时候,便觉得头脑昏沉得厉害,好似还听见有人唤她“阿庭”。
她恍惚中只觉那男子声音清冽,虽亲和温柔却让人顿感疏远。照庭未作回应,只是抬眸向那声音所在之处看去,视线一直瞧着他。
肤白澄净,眉目舒展,实在是俊逸出尘。
再看他眼如幽泉,眼神坦然却又让人觉得暗藏玄机。
“好俊秀的郎君。”照庭朝他眨眼,似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但怎么……长得好似……林溪山?
林溪山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朝她上前,扶起她的小臂,莞尔道:“娘子好眼光,纵是醉酒也惦记着为夫。”
“谁惦记你了?我只当是其他俊秀的郎君呢。”照庭撇了他一眼,却并未拒绝他的搀扶。
“好,娘子说不是就不是。”他声音温软,鼻息间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娘子可是忘了自己不擅饮酒?”
她摇头,发间妃色的重瓣山茶轻颤,眼尾因酒气染上一抹醉色。
“不曾……是今日遇上了徐府二娘子…我同她话语投机,便多饮了几杯。”她语气温吞,收起了平日里对他的疏离。
他听到“徐二娘子”的刹那,眼里闪过一瞬暗色,但又旋即不见。
“今日风大,娘子随我归家罢。”林溪山扶着她走向马车,又抬手护着她上车。
她因醉酒不愿多言,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进入马车,堪堪在那一方靛蓝丝绸软垫坐下。
林溪山同她一并坐下,拿起软垫旁的鹅绒锦被,盖在她身上,而后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她感觉身上温热,一时间忘却了脑中的昏沉,重重坠入了梦乡。
他垂头去看她的睡颜,发觉她连熟睡也与他保持距离,身子端坐着离他一寸远,宁愿头靠冰凉的窗沿,也不愿靠近他分毫。
他觉得她有些好笑,于是又生出戏弄她的想法。他伸出长指,将她的头从窗沿处轻转过来,放置到他的肩上,随即又为她拢好锦被。
照庭被他肩头绣着的青竹刺绣硌得有些难受,在他怀里蹭了蹭,鬓角处的黑发散落几缕,恰好垂在他手前。
他闻到她发上的酒味混着腊梅的幽香,忍不住伸手去触那缕乌发,用指尖绕了一圈,又悄声碾磨。
“娘子?”林溪山低着声音唤她,见她未应,又唤了一声:“阿庭?”
还是无人应答。她的呼吸声平稳促长,酒味打在他的肩上。
林溪山弯了弯嘴角,有些期待她醒来时的反应。
暮色将至,长街上行人寥寥,偶有一阵寒风吹过马车,也被那床绵软的锦被挡去。照庭睡得正酣,全然不知此人暗藏的心思。
胡府的马车在街上疾驰,马夫正典生怕晚了时辰,撞上宵禁。
半个时辰过去,胡府的牌匾便映入眼帘,林溪山放下车窗上的的帷幕,伸手拍了拍胡照庭的肩膀。
照庭在迷蒙中睁眼,对上了林溪山明亮的眼眸。
“阿庭可睡得舒服?”林溪山看着她,眉眼含笑。
她看着林溪山的脸颊近在咫尺,眉毛一跳,猛地从他怀里弹出来,身上还带着他的温暖。
“娘子这是作甚?方才可是你主动靠近我的。”他看着她面色慌乱,眼神无辜道。
“我记得我方才明明靠着窗沿……”照庭抬手拍了拍脑袋,瞬间冷静下来,朝林溪山看去:“肯定是你!”
林溪山仍旧作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娘子若是不喜我,也不必如此冤枉……”
冤枉?难不成当真是冤枉他了?
她又仔细想了想,不对,肯定不对。她明明记得自己生怕与他有肢体接触,方才刻意离他一寸。
“定然是你戏弄我。我分明记得自己离你远远的。”她并未理会他脸上的冤枉,旋即将盖在她身上那床锦被撇开,似要下车。
他却卒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如大婚夜那般,将她带入怀中。
弹指间,酒气混着梅香侵入他的鼻尖,她发间那支花蝶流苏金步摇在空中猛烈颤动,她鬓角间垂落的乌发贴上了他的面颊。
他只觉怀中女子柔若无物,腕间肌肤如同细腻的羊脂玉,他从未感受过这般触感,便不自觉施力,想要探查她到底能柔软到何等地步。
“林溪山!”照庭被他这一拉惊得怫然不悦,手腕又因重重一捏而乍然疼痛。
她欲反手甩开他的手,却因整个人陷在他怀里不便发力。
“阿庭,你当真是冤枉我了。方才……”他朝她耳间凑近,温声低语。
照庭却顿时嗔怒,在他怀里挣扎:“放手!”
“不放,除非娘子亲口说冤枉我了。”
她从未见过此等厚颜无耻之人,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抬脚朝他的皂靴重重一踩。
“嘶——”林溪山吃痛,骤然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趁机从他怀里挣脱,转头去看他因为疼痛而蹙眉的样子,仍觉得不解气,便猛然抬手,“啪”地一声抽在他脸上。
林溪山率先感受到的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而是闻到了她腕间的龙脑香。
薄荷的凉味混着强烈的辛味,仔细去闻,还夹杂着一缕特殊的药香,让人瞬间觉得精神振奋、提神醒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