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利些!将这些税粮一道运至仓内。”刘长泗负手而立,语气迅疾。
“是。”那运粮的小吏唤作吴琦,听后朝刘长泗抱拳行礼,而后急声命令身后的其他小吏:“将这些装车税粮一并送至仓内!”
除开原上贡的税粮,刘长泗吩咐另外装车的税粮足足有几百车,此时一道停在承天门外,等待进入皇城。
众小吏听命后即刻增添人手,将那运粮车一一排列齐整,按次序运进承天门。车队数目众多,车轮碾过皇城的地砖,一时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轱辘声。
“千万别被发现,千万别被发现……”刘长泗跟在队伍旁边,虽面无表情,但时不时用衣袖去擦额上本不存在的汗。
两个时辰前,胡照庭命人传信给那“何氏粮铺”的老板,命他将粮食装车后沿朱雀大街一路北行,运至太常寺。又去信徐府,让徐公清点税粮,从金光门进入城内,沿着大道一路东行,与何老板的粮车相汇。
刘长泗取得消息后命心腹快马加鞭,从太府寺接应运来的税粮,那心腹正是吴琦。
“大人,是否要言明后装车的税粮并非当月新粮?”吴琦打点好车队,转身退至刘长泗身边。
刘长泗被这问题惊得心脏重重一跳,而后厉声说道:“不必,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只管保证粮食运进仓内。”
“是,在下谨遵大人吩咐。”吴琦颔首,得到回应后不再询问,朝车队领头走去。
孟春廿四的税粮足足有三十二万五千石,饶是人手充足,将全部粮食运入仓内都恰恰需要三天。而如今刘长泗怕事情出现披露,命吴琦率先将混入新粮的旧粮先运入仓内,以绝后患之忧。
至于那运损名录,凭空变成了三千石,除了他谁也不知其真相。若是日后御史台过问起来,就伪造一份漕渠文契,此事也就迅速揭过去了。
刘长泗想到此处,暗自松了一口气,好似也没有那么担惊受怕。
孟春时节,天气严寒,运粮的小吏冒着寒风策牛,由于粮车众多,一来一往,险些累死几匹良畜。刘长泗却等不及片刻,只一味命令小吏快些运粮。
从三更天至未时三刻,刘长泗亲眼见着最后一车旧粮入仓后,他便吩咐吴琦接手此事,自己则率先离开。
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当日太府寺内,一宫人通传,说是转运使急见太府寺丞,胡珺听闻后立马搁下算珠,起身朝值屋外行去。
刘长泗刚瞧见胡珺的身影便想同他禀事,但胡珺示意他保持缄默。
胡珺带着刘长泗在太府寺内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棵古树后。那古树枝干遒劲,可足足遮蔽二人的身影。
胡珺左右探头,确保无人跟进,这才示意刘长泗说话。
“胡寺丞,小人已办好您交代的事。”刘长泗压着声音对胡珺说道。
“可是亲眼见证?确保万无一失?”
刘长泗连忙点头,保证道:“小人亲眼所见,等到下手将旧粮尽数运至仓内,小人才敢匆匆来见胡大人。”
胡珺点头,而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陶瓶,道:“解药,服下后一个时辰内见效。”
“谢过大人!”刘长泗连忙从他手中接过,顿时脸上泛出笑意。
“刘大人,你可要记得你那宝贝儿子还在常平署任职。”胡珺朝他冷冷说道,眼神里的寒气逼人。
刘长泗谄笑道:“自然记得,胡大人莫担忧,此事定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我刘某就算是死,都会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如此便好。我只是提醒刘大人,不光是你那宝贝儿子,还有你私吞粮款、中饱私囊的事,我可是清楚得很。”
“自然,自然……小人的命都握在大人的手里了。”刘长泗心脏再次猛烈跳动,语气颤抖。
胡大人何时连我私吞粮款的事都知道了?刘长泗心中疑惑,但仍是不敢多问一句。
“走罢,别让人瞧出我与你是在密谈,日后相见也不必多言。”胡珺朝刚才的转角处看去,示意他赶快离开。
“是。”刘长泗朝他行了一礼,而后径直离去。
昨夜胡珺翻看了近三年的粮款账单,总算是查出刘长泗中饱私囊的证据。虽说他以为他的命以及儿子的命都握在胡珺手里,胡珺却觉得仍旧不保险。
他必须得握着一项板上钉钉的证据,以防刘长泗日后反咬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