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碾过苏府高墙时,瓦当上的螭吻石雕正往下滴着夜露。清梧的月白箭袖扫过檐角铁马,护腕银扣擦过琉璃瓦,迸出星点火光。她屏息数着更漏——寅时三刻,守夜家丁换岗的间隙不过半盏茶,恰够翻过三进院墙。
指尖刚触到西厢房檐,一片黛瓦忽地松动。瓦片坠地的脆响撕破寂静,惊起墙根蜷缩的獒犬。犬吠如滚雷炸开时,清梧已旋身翻入轩窗,靴底碾碎的茉莉花瓣腾起冷香,混着身后追来的血腥气。
明镜正浸在浴桶中闭目养神,鎏金暖炉在屏风后吐着安神香。水面浮着的茉莉花被疾风掀起涟漪,她睁眼便见清梧倒影在铜镜里——那人箭袖浸透冷汗,月白锦缎紧贴脊背鞭痕,腰间螭纹护腕正往下滴着犬牙勾出的血珠。
"冒犯了。"清梧扯落帐幔裹身,箭步跨入浴桶。水面暴涨漫过桶沿,茉莉花瓣如雪崩般覆上两人交握的手。明镜的脊背贴上桶壁鎏金缠枝纹,未愈的鞭伤被热汤激得刺痛,却不及清梧眼底灼人的光更教她战栗。
犬爪挠门声混着家丁的咒骂逼近。清梧忽然倾身,染血的护腕抵住明镜咽喉,佯装劫持姿态。热水漫过她肩头溃烂的鞭伤,血丝如红蚯蚓蜿蜒而下,却在触到茉莉花瓣时凝成珠串。明镜会意,将安神香囊掷向炭盆,沉香遇热炸开浓烟。
"刺客往东厢去了!"
明镜的尖叫裹着哭腔,尾音颤如风中蛛丝。门扉被撞开的刹那,她猛地拽下沉清梧发带,鸦青长发如瀑垂落,遮住水下紧扣的十指。护院獒犬的鼻尖距桶沿仅三寸,呼出的热气灼红了漂浮的花瓣。
蒸汽在菱花镜上凝成白雾,将两人交叠的影晕成水墨。清梧的唇擦过明镜耳垂,将半枚蜡丸渡入她唇间。薄荷混着铁腥气在舌尖炸开,明镜齿关轻合,咬碎蜡衣——原是梅林木牌的碎屑,遇热显出一行朱砂小字:"三日后,漕船寅时离港。"
水面忽起异动,清梧的箭袖在水下展开舆图。染血的指尖点向"瓜州渡",未愈的鞭痕恰与河道走势重合。明镜的足尖无意擦过她膝上旧伤,涟漪荡开处,血色墨迹竟显出新添的暗桩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