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梧期回到宋家时,天色已近中午。门前小厮早早候着,见她翻身下马,忙迎上前行礼:“小姐回来了,老爷在正堂等着呢。”
宋梧期点头应了,摘下佩刀交给侍从,步伐稳健地穿过前院,直往正堂而去。
堂内,宋巡已在座,听见脚步声,抬眸望来。
宋梧期快步上前,拱手行礼:“爹。”
宋巡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袍虽有风尘之色,但精神尚好,便沉声问道:“一路可曾遇到什么变故?”
宋梧期直言道:“途中遇伏,身上无碍。有人从旁助了一把,幸而脱身。”
宋巡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并未细究,只道:“回得来便好。北境一带近来不太平,盯着的人不少,行事须多留心。”
宋梧期垂眸应道:“孩儿谨记。”
宋巡微顿片刻,目光微凝,换了个话题:“粮草失踪一案,查得如何?”
宋梧期神色微沉,沉声回道:“线索到了黑河便断了。有人刻意掩盖了痕迹,动手的人极为老练,一路设了不少障眼法。”
宋巡皱起眉头:“可有察觉幕后之人?”
宋梧期略作思索,抬头回道:“虽无确证,但孩儿以为,此事与辽人脱不了干系。近日边地骚乱频仍,行商间亦有不少可疑之人出入,粮草一失,恐是早有预谋。”
宋巡听完,脸色更沉几分,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久久未语。
宋梧期见状,抱拳道:“孩儿回府之后,自会另寻途径查探,绝不轻易放过。”
宋巡微微颔首,神情却未见松懈:“好,此事暂时按下。你先回院歇着,养好精神,待我另有安排,再行调度。”
宋梧期拱手应下,又接着说道:“爹,还有一事......”
她将越王派人暗杀韩昭的事告诉了宋巡。
宋巡听后沉默片刻,随后准备笔墨:“此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会上书官家,禀明此事。”
宋梧期也不再多说什么,弯腰行礼后便离开了。
门外秋风微起,宋梧期步履平稳地走向自家小院,身后廊下的光影缓缓流转,映得她的背影修长而寂静。
......
江枕风从书房出来时,院中阳光正好,落在青砖石板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回了自己的小院,吩咐丫鬟将一路上的尘衣收下,又简单用了些清淡饭食,便独自坐在窗下,慢慢理着思绪。
这一次回汴京,名义上是归家,实则每一步都关系重大。韩昭的追捕虽暂时甩脱,但留在朝堂上的暗涌并未消散。她必须尽快探清局势,才能做出应对。
江枕风轻轻摩挲着指尖,敲了敲案上的茶盏,目光落在窗外正绽放的杏花上,心底已有了计较。
午后时分,她换了一身素净的绸衣,只带了盛临霜一人,悄悄出了府门。
盛临霜腰间挂着短刀,俏生生地跟在她身后,不多言语,却时时留心四周动静。
江枕风沿着汴京城中最热闹的街市慢慢行走,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普通商贾人家的子弟外出闲逛。她偶尔驻足,看看摊贩上的绸缎、药材,甚至停在了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前,任由盛临霜在旁叽叽喳喳地与小贩讨价还价。
可在闲散的表象之下,她的目光早已悄悄扫过街角那家旧书铺旁藏着的两个可疑汉子,注意到布衣商贩中混杂着几个眼神警觉之人。
这些人,衣着普通,动作不显眼,却都有着共同的特征:手上有着风霜气,眼神锐利,举止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戒备。
江枕风心中微动,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各家在汴京安插的耳目。
她带着盛临霜拐入一条僻静的巷子,那里有云阙商行在京城设下的小驿,一家表面做笔墨生意的铺子。
掌柜的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一见江枕风现身,立刻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将她请入后堂。
后堂清幽,布置简素。江枕风坐定,淡淡道:“最近城中可有何异动?”
掌柜低声回禀:“回小姐,韩昭案子闹得不小,朝中大人们都格外谨慎。皇城司的人近来动作频频,暗中查访之人不少。”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消息传来,辽人使节近日频频出入越王府,与几位皇子的人走得很近。”
江枕风眉头轻轻一蹙,手指在案上轻敲,心中已有几分推测。
辽人走得近,不单是边地骚乱之事,更可能涉及更深的朝局变动。赵氏皇族向来权力之争激烈,辽人这时候现身,必定不会只是简单的通商使节。
她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平静:“继续盯着,不可打草惊蛇。”
掌柜应了声,悄悄退下去布置。
江枕风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角窗扉。
巷子里风声微微,她站在窗前,衣袂微动,心思却早已飞远。
这座城,每一砖一瓦都藏着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