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睛,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他唇抖了抖,用尽全力说:“不可能,你骗我。”
相行颇为好笑道:“不可能?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的时候你相信,不骗你了你怎么反倒不信了呢?”
灵台被掐着下巴,目中的痛苦与绝望几乎要化作实质溢出来,但还是在喃喃说着:“不可能……你胡说的……”
看到灵台这番模样,相行心中恶意更甚:“怎么露出这副可怜表情?那好啊,我告诉你,刚才我说的话全是假的,全是哄你的,我根本没有入过你的梦境与你厮缠,呵,可你自己信么?”
灵台睫上沾上泪珠,抖的如风中残烛:“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要变作风陵的模样?
为什么要入他的梦境?
又为什么要跟他厮磨纠缠?
相行慢条斯理将他脸上的泪珠擦掉,灵台才知道自己不知几时已经哭了。
相行恶劣道:“为什么?是你自己蠢,学不好变化术,堪破不了梦境,也发现不了自己认错人。”
灵台唇抖了抖,然后,他猛地推开相行,吐了。
但他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个蛋壳,并不能吐出什么,只是弯着腰伏在榻上,手指极力的扣着被子,随着长睫一下一下的颤动,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相行看他吐的那一瞬间,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鸷而残忍,他一手将灵台提起来,语调微微扬着:“你这是什么意思?知道真相觉得恶心,想吐?”
灵台单薄的身体在相行手中越显孱弱,可这次他竟是毫不畏惧的抬眸看向了相行,眼中是密密麻麻的恨意,他抬手就给了相行一耳光,这一巴掌是这样用力,几乎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手刚落下,灵台就失力一样抱着微微发麻的手臂又伏在了榻上,声音像从喉咙里扯出来的气音:“你真是,令我恶心!”
相行受了这一巴掌,神色更加扭曲疯狂,他一下将灵台整个人扯起来,“恶心?”
“风陵不叫你恶心,雪里也不叫你恶心?只有我叫你恶心?”
灵台道:“是,只有你。”
悬灯之下,戾气从相行的眉眼扭曲凝聚,唯有凤眸垂在阴影下,带出轻飘飘的,无声无息的笑,他就像最恐怖的梦魇,极轻极缓的说:“是吗?可在梦中,在浴池里,我亲你,你只会软弱无力的攀着我的脖颈,还有在床上,你哭的厉害,我为了哄你……”
话还没说完,灵台又一巴掌扇在了相行脸上:“你闭嘴!”
相行似乎是被灵台眼中的恨意刺痛,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后,就用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不都很快活吗?说来我这辈子还没有为别人做过这种事呢?”
灵台眼眶通红,胸膛起起伏伏,“你真是,太恶心了!”
这句话刚落下灵台就被彻底失控的相行一下子掼在了床上,他听到相行阴恻恻的说:“这就恶心了,那如果我跟你交,合,你岂不是会恶心的晕过去?”
灵台有那一瞬间从头发丝凉到了脚趾尖,他觉得相行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恐怖恶心的话。
可下一瞬,他的衣服就被彻彻底底的被撕开了,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带起冷冰冰的寒意。
灵台这才知道相行是来真的。
他挣扎着不叫相行靠近,可他根本抵挡不过,他感到相行压下来,最后却僵住了身体,将他的手腕抬起来,问:“这是什么?”
雪白的腕间赫然一圈缠绕的珠子。
因为雪里这些日子总是宿在这儿,过来时总要盯着他的手腕看那串珠子还在不在,灵台便只能终日戴着。
他并不想惹恼雪里,他还要雪里每日给他带蛋壳。
他随便编造了一句准备搪塞过去,可相行的脸色实在是瘆人,灵台是真的恐惧了。
可显然相行认得此物,阴沉沉道:“一串普通的珠子?呵,雪里连无相珠都给了你,你却还在这儿跟我睁眼说瞎话骗我?是真当我好脾气么?”
灵台怔了一瞬。
无相珠?
灵台并不知道无相珠是什么?
但看相行神色也能猜到这是一件极为贵重的东西。
灵台的视线移到自己被相行举着的手腕,可这不就是一串普通的珠子吗?
相行似乎也没有告诉他无相珠是什么东西的意思,他只是一下子摘下那个珠串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就伸手在他颈间摸索起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最终他听到相行问:“御守呢?”
灵台又听相行提起那个御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就要往床脚缩去,可相行捏着他的脚踝很快把他拽过来:“跑什么?我问你,我给你的御守呢?”
灵台想起那个已被雪里烧成灰烬的御守,再看看相行此刻森寒的脸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这一霎的功夫,相行已经又逼问道:“说话,御守呢?”
那神情,好似他敢说个御守不在了,他的喉咙就会被当场挫断。
“在……在枕边……”
灵台说完这句话,趁着相行转身在他枕边摸索时,几乎抽调出全身的灵力就往外跑去。
他跑的是那样快,门推开的一瞬风拍到他身上他没有停,赤脚踩在地上被割破也没有停,就算是跌倒了也立刻爬起来,他根本不敢多看身后一眼。
相行若是知道御守被毁了,一定会杀了他的。
这条路并不长,灵台看到院中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他更加用力的跑过去,可还没靠近大门,他就被重重禁制反弹摔在了地上。
一瞬间,五脏六腑仿佛都挪了位,剧烈的疼痛让他逸出痛苦的呜咽,嘴中也吐出一大口血沫,这才茫茫然的反应过来,是他忘了,他的院中被设了禁制,他跑不出去的。
他撑着手臂想爬起来,最后却只是无力的伏在地上。
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相行失态的喊:“灵台!”
然后掠过来,抱起他的模样。
.
这是被相行关着的第十二日。
那日灵台醒来就发现自己已不在清暑苑了,相行清洗了他身上的污迹,又握着他的脚帮他处理了脚心细损的伤口。
他被风拍的太严重,且被相行丢进冷水里泡过,浑浑噩噩很是烧了几日。
身体好后,相行就扭曲着脸给了他一些针线,叫他绣个御守给他。
灵台觉得相行一定是疯了。
他是被关了禁闭的,可相行还是无所忌惮把他带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或许雪里发现了,但那夜雪里说去拿药去了那样久,再没有回来。
灵台又开始盯着手里的针线发呆。
他觉得相行彻底疯了。
他长这么大从没拿过针线,偶尔有特别喜欢的衣服破了舍不得丢也都是风陵帮他缝补,可现在,相行竟叫他绣一个御守。
御守是什么东西?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相行心里难道真的半点数没有么?
叫他绣御守?
他怎么敢说的出口!
想到此,灵台的怒火又隐隐烧到了心口。
可无论他多么不情愿,他还是只能每日笨拙的穿针引线,然后绝望的绣那个御守。
第三日的时候兴许相行实在觉得他蠢笨,竟想亲自教他,但似乎是想起自己绣的也不怎么好,再来的时候竟带了一个绣娘。
“你好好跟着她学。”
这是相行当时说的话。
灵台一口牙几乎要咬碎,才生生压下对相行的恨意。
这绣娘很有耐心,教他怎么劈线,还叫他针法该怎么走,可灵台简直要发疯了,他为什么要被关在这种地方学这种东西?
还要每天被相行逼问御守绣了多少了,绣到哪里了,给他看看。
想到此,灵台握着绣针的手用力绷紧,连指骨都绷的隐隐发白,兴许是他情绪太过不稳,再落针的时候手指又被扎破了。
灵台都不记得这些日子他手指已被扎破多少次,他看着指尖冒出来的血珠,隐隐有想哭的冲动。
这日晚间相行又来,开口第一句就端着让人发毛的调子问:“我的御守今天绣的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灵台只好把今天绣的拿给相行看。
相行凤眸垂着,长久的盯着手心的御守,然后开始挑刺:“背面这个相字绣的太大了,且针脚过粗,拆了重新绣,行字你起的什么形?歪歪扭扭也一并拆了。”
灵台气的发抖。
他用了一天时间好不容易才绣完一个字,他一句话就让拆了,他垂着的手紧紧攥起,却是咬牙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