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升完星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夜神殿,她看着依然紧闭的房门,咬了咬嘴唇,席地而坐,毫无形象可言。
“殿下,你知道吗,我今天升星的时候,居然把奎宿给落下了,它不依不饶地又哭又闹了好半天,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哄好,要是殿下你在的话,它肯定不敢这么放肆。”
风轻轻地穿庭而过,在一如既往的寂静中,邝露默默的紧了紧环抱的手臂:“殿下,星星们都很想你,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你还有小鱼儿,还有扑哧君还有绛秋……,绛秋仙子?!”
阿秋踏过夜神殿中的一片狼藉,逶迤的裙摆蜿蜒出一条无声的暗河,阴影里的润玉再无往日丰神俊逸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他无力地仰头,眼中尽是血丝:“她死了。”
他的亲生母亲,在他眼前,被他一直敬重的天后娘娘活生生打死,而他的父亲,公正无私的天帝陛下,又一次选择了息事宁人,荼姚行事恶毒,手段残忍,而一直包庇纵容她的天帝,更是不可原谅,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明明最是薄情寡义,却偏偏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害得花神和母亲都不得善终,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是这样的血脉,润玉只觉得恶心,他曾期待过的重视与关怀都让他恶心。
阿秋蹲下身,替他将散乱的发别在耳后:“可是,难过的只有你啊,哥哥。”
像被针刺一般,润玉慌张想要扭头躲开阿秋的目光,却被牢牢按住:“荼姚她啊,不仅除掉自己的眼中钉,替自己的夫君洗去了羞于启齿的污点,还替我报了仇,哥哥,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她。”
“被说了,你别说了,我知道她对不起你,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
阿秋冷笑,有些长的指甲陷进他的肉里,轻微的刺痛阻塞了他的声音。
“你,你是谁啊?天界的大殿下?还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润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忍着丧母之痛救下了洞庭湖的所有生灵,可你有没有想过,在荼姚看来,洞庭湖和你,不过是一群蝼蚁和一只蝼蚁的区别,如果知道自己所有的希望会被最恨的人踩在脚下,踏进泥里,簌离还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吗?”
润玉怔怔地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仿若吐信的毒蛇,记忆中纯真烂漫的小女孩也终究远去了,从骨子里渗出的悲凉拽着他不住地下坠。
黑沉沉的雾气将月亮绕了一圈又一圈,润玉看着床上熟睡的锦觅,抿了抿唇:“当真要如此吗?”将陨丹的事告诉阿秋,他做得对吗?没想到她竟会毫不犹豫地将锦觅扯进来。
“我这么做不好吗,你那么喜欢她,况且你才是和锦觅有婚约的人,旭凤才是多余的那个不是吗?”润玉不再言语,她说的,是事实。
阿秋眼中一片冰冷,没有比断情绝爱的锦觅更锋利的武器,不管是对旭凤,还是对整个天界。
润玉接过阿秋取出的陨丹,几近破碎的模样让他皱起了眉,要忍受多少次的深入骨髓的心痛才能摆脱陨丹的束缚啊,锦觅她已经爱旭凤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以为自己会嫉妒,可事实上,更多的是愧疚,这种愧疚在阿秋将修复好的陨丹打入锦觅体内时达到了顶峰,他凝视着锦觅毫无防备的睡颜,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不用太愧疚,这对锦觅来说,或许是好事,荼姚的手段你也清楚,花神就是最好的例子,虚无缥缈的情爱可敌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以后好好待她便是。”锦觅可以爱任何人,唯独不能是旭凤。
阿秋的话似在安慰他,更像在说服自己,润玉看了一眼她身侧从修复陨丹开始就没有停止过颤抖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没法回头了。
阿秋颓然地坐在岸边,就在不久前,她亲手将完好的陨丹送回锦觅体内,也施计揭露了荼姚谋杀花神的事实,荼姚被打入天牢,水神悲痛不已,彻底断绝了她和旭凤的可能,圣女苍白的脸庞和熠王跃进石棺的画面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就这么毁掉了四个人。
“唉,姑娘可是要渡川,老夫载你一程可好。”
阿秋看着白胡子的艄公,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忘川,她只是想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她怕,怕对润玉脱口而出她后悔了,在她亲手截断所有的退路之后。
恍恍惚惚地登了船,渐渐放松的神经却在看到船头那抹绿色时再次变得紧绷,艄公注意到她的视线,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让姑娘见笑了,老夫想着在船上养一株绿植也算赏心悦目,只是粗人一个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叫什么,瞧姑娘这样子可是认识?”
阿秋直盯得眼睛发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认得,它叫,钵头摩华。”
“钵头摩华”艄公捻着胡子:“听这名字,不是魔界的东西啊,难怪会被丢在路边。”
“丢……,老翁,您是在哪儿找到它的。”嗓子干涩得发疼,短短一句话都好像带着血腥气。
“这个啊,老夫偶然路过玉城王府,正好碰见他们往外丢这小东西,根都差点被折断了,瞧着怪可怜的,便跟他们讨来跟我做个伴,没成想这压根不是魔界的东西,难怪我瞧着它越来越没精神,想来是在王府过惯了好日子,不适应喽。”
“您,知道它为什么会被扔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