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穿透重重宫墙时,崔以辰正在尚书省核对粮册。他手中毛笔突然折断,墨汁溅在"北境饿殍数万"的奏报上,将那些数字染成一片模糊的漆黑。
"太傅..."老仆颤抖着递上丝帕,"宫里来人说,帝姬在太极殿...设了舞宴。"
崔以辰擦手的动作一顿。自三日前那场暴雨中的争执后,加征北方赋税的圣旨已八百里加急发出。此刻北方应已开始饿死人,而帝王在...
"都有谁赴宴?"
"就帝姬一人。"老仆头垂得更低,"但召了三十六名乐工,还有...画师。"
笔洗突然翻倒,乌黑的水漫过案上救灾方案。崔以辰起身太急,带倒了椅子。他官袍下摆还沾着墨迹,就这样大步走向宫城。守卫们见他面色骇人,竟无人敢拦。
太极殿前,本该肃立的侍卫全都面红耳赤地低着头。殿门大敞,丝竹声混着甜腻香气扑面而来。崔以辰在门槛处刹住脚步——
姜姝妍斜倚在龙椅上,身上只罩着一层鲛绡纱。朱红肚兜若隐若现,金线绣的凤凰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仿佛随时会飞出来啄人眼睛。她足踝系着九转金铃,正随着乐声轻轻晃动,铃舌上坠着的珍珠一下下敲在龙椅扶手的螭首上。
"接着奏乐。"她慵懒地挥手,腕间翡翠镯子滑到手肘,"接着舞。"
乐师们不敢抬头,琴弦却弹错了一个音。姜姝妍眼神一冷,正要发作,忽然看见殿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影。她红唇勾起,故意将腿架上案几,纱裙滑落至大腿。
"太傅也来赏舞?"她指尖绕着发尾,"可惜朕跳累了。"
崔以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三年前那个月夜,姜姝妍也曾为他跳舞——素白襦裙,银铃束发,在樱花树下旋转时落英缤纷。她说这是祖传的祈福舞,每转一圈都是为心上人求一年平安。
如今同样的金铃,响在如此不堪的场合。
"退下。"崔以辰对乐师们道,声音低得可怕。
乐师们僵在原地不敢动。姜姝妍哈哈大笑,突然从龙椅上跃下,赤足踩过满地奏折。她抓起一杯酒泼在崔以辰脚前:"朕没发话,谁敢走?"
酒液溅湿崔以辰的靴尖。他低头看见漂浮的奏折碎片上"易子而食"四个字正慢慢化开。
"帝姬!"崔以辰猛地跪地抓住她的脚踝,"北方正在饿死人!您却..."
姜姝妍顺势将足尖抵在他肩上,金铃叮咚作响:"那太傅说,朕该怎么做?"她俯身,发丝垂落扫过他的脸,"像从前那样亲自去施粥?"红指甲划过他紧绷的下颌,"还是说..."突然用力一蹬,"你只想看我再跳一次那种蠢舞?"
崔以辰被踹得后仰,手却仍死死攥着她的脚踝。姜姝妍失去平衡跌进他怀里,纱衣撕裂的声响让乐师们全都捂住耳朵。
"放开!"她挣扎着要起,却被崔以辰铁钳般的手臂箍住腰肢。
"都退下!"崔以辰厉喝。这次乐师们连滚带爬地逃了,最后一个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殿门在风中重重合上,震落梁上积尘。姜姝妍突然安静下来,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与崔以辰对视。她脸上浓妆有些花了,眼角金粉被细汗晕开,像是哭过的痕迹。
"你弄疼我了。"她轻声说。
崔以辰立刻松手。姜姝妍却趁机抽走他腰间玉佩,踉跄着退到龙椅旁。她把玉佩举到眼前端详——上好的和田玉,雕着并蒂莲,是他们大婚时她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