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临走前...一直攥着这个。"父亲递来的荷包还带着体温,褪色的缎面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瞿燕抖开缠绕的红头绳,初中时的三好学生奖状簌簌展开,边角处三片干桂花飘落在掌心,恍然惊觉自己已经五年没穿过那件蓝白校服。
奶奶好像知道瞿燕的遗憾,将那一小片时光,渐渐的封存着。
暴雨砸在香樟叶上如同碎玉。瞿燕蜷缩在墓碑后的阴影里,指甲深深陷进树皮。挎包里的香樟木盒硌着肋骨,装着奶奶纳的千层底布鞋,还有那封始终没读给老人听的报纸故事。雨幕中仿佛忽然传来奶奶叫她的声音,端着热气腾腾的葱花饼,叫她快过来吃,转身却只见满堂白幡在风里猎猎作响。
瞿燕跪在灵堂的蒲团上拆荷包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撞出空响。褪色的平安符从夹层滑落,背面用铅笔写着"戊戌年四月初七",正是她吞下整瓶安眠药被送洗胃的那天。香灰突然迷了眼,恍惚看见奶奶跪在南华寺佛前的青砖上,用拐杖都撑不住佝偻的身子,供桌上那盏长明灯将银发染成暖橘色。
"施主求什么?"小沙弥敲木鱼的手停了停。
"求我家燕子..."老人颤巍巍摸出皱巴巴的零钱塞进功德箱,香火熏黄的平安符贴着心口焐了三天,"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子夜时分月光穿过天井,香樟枝影在遗像玻璃上织出细密蛛网。瞿燕裹着奶奶的羊绒披肩数吊唁花圈,第十七个转角处的枝桠忽然晃了晃,是一只黑色的野猫依稀爬过的动静。
瞿燕还记得,那年她被野猫咬伤,奶奶着急的模样,村里人都在愚昧的劝她不要带瞿燕去卫生院打狂犬疫苗。
一是舍不得花钱,二是瞿燕是个丫头片子。
奶奶不同意,背着小小的瞿燕走过弯曲又泥泞的道路,直到瞿燕打上针后才松了口气。
奶奶爱瞿燕,很爱很爱,瞿燕知道。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想,到底那一颗会是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