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瞿燕坐在图书馆,左手握着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洇开第三团墨迹时,窗外的樱花正簌簌落在羽毛球场。武汉三月的雨丝裹着粉白花瓣扑在玻璃窗上,模糊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绿色网格线——那里本该有个人影在跃动,白色运动鞋踩过积水会溅起细碎金光。
"瞿燕?"邻座舍友林媛轻推她的手肘,"你的笔尖要戳穿笔记本了。"
图书馆里的樱花香气突然变得刺鼻,瞿燕仓惶地合上李子言留下的数学笔记,泛黄纸页间滑落一枚蝴蝶书签。是初三那年班主正在讲台上讲着自己去支教的经历时,李子言用作业本折的,翅膀上还写着歪扭的公式:sin2+cos2=1。
时间有点久了,久到瞿燕在记忆早已看不清少年的脸,药物的副作用让她麻痹。
这时候瞿燕突然想起当初聆听支教经历的她,落在李子言眼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眸。
"我想休学。"瞿燕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去西部当老师。"
林媛:“啊?”
当青海的夜风卷着经幡擦过铁皮教室。瞿燕裹紧褪色的冲锋衣,手电筒光晕里飘着细雪般的粉笔灰。十三个孩子挤在燃着牛粪的炉子旁,作业本上的二次函数图像歪得像高原山路。
"老师,"藏族少年格桑用生硬的汉语问,"学函数能算清牧场的草量吗?"
他的羊皮袄里掉出张泛黄照片:暴雨冲垮的校舍前,父亲背着装满教科书的牦牛皮袋。瞿燕忽然想起李子言说过的"知识重力加速度",此刻才懂得那些数学公式在海拔四千米的重量。
西部的条件很艰苦,但瞿燕却觉得没什么,她来到这里时刚好是春天。
春寒料峭,冬雪初化,到处都是光秃秃的,黑色的土壤上是只冒芽的草根。
等到瞿燕习惯时已经是夏天,牧草丰,牛羊肥,
躺在软乎的草地上看着西部的天。
身旁是孩子们嘻戏的时,不停展开的笑脸。
草原的风带不走瞿燕的思念,但可以治愈她的心伤。
深夜批改作业时,瞿燕手机突然震动。是丛月发来的出版社企划书,附件里夹着李子言母亲的信件:"小燕,子言的数学笔记随信附上。你说要让它飞向更多需要的地方,真好。"
这个在李子言走后,瞿燕沉默了整个青春岁月,陪伴着她的青春少女。
从同桌变成了和瞿燕肩并肩作战的盟友,用自己社会工作的专业知识,助力了瞿燕支援贫困山区的愿望。
"燕徊出版社"挂牌那天,香樟木书柜还泛着清漆味。瞿燕摩挲着首部教辅书封面上的蝴蝶浮雕,青海孩子们的笑声突然穿透玻璃窗。格桑寄来的信里夹着数学满分试卷,背面用彩笔画着穿白衣的老师与骑牦牛的少年。
考下应急救护员证书的她,用最基础的医疗知识帮助了不少当地牧民。
成为了这群脸蛋通红,皮肤黝黑的草原少年眼中,带翼的天使。
"瞿总!"丛月撞开门举着快递盒大声喊,"是牧区学校寄来的学生作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