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浅蓝衬衫的男生从档案架后转身,指节敲在金属架上发出清脆声响。瞿燕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太像李子言转笔时,笔帽磕在课桌边的节奏。
行政楼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瞿燕攥着药袋快步穿过阴影。风卷着樱花扑在公告栏玻璃上,鲜红的喜报还贴着李子言去年奥数获奖的照片。照片里他扬着下巴笑得恣意,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和记忆中那个趴在课桌上装睡偷看她的少年重叠。
"瞿燕同学?"
陆辞的声音从转角传来时,她正盯着消防栓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镜面里苍白的脸突然泛起血色——十五岁生日的黄昏,李子言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车棚,往她怀里塞了只毛茸茸的企鹅玩偶:"超市抽奖中的,丑得跟你扎歪的辫子特别配。"
"你的学生卡掉了。"陆辞递来的卡片还带着打印机油墨味,指腹有心理学专著翻阅留下的薄茧。瞿燕后退半步接卡的瞬间,听见他白大褂口袋里传来怀表链的轻响。
暮色漫进教室时,瞿燕在错题本上划下第三道折痕。李子言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开,惊得她笔尖戳破了纸页:"这道题明明有三种解法,瞿大学霸怎么只会最笨的那种?"
粉笔头落地的声响从后排传来,她转头看见值日生正在擦黑板。纷扬的粉笔灰里,李子言歪歪扭扭的座位号还刻在窗框上,用圆规尖细细勾勒的"QY"字母已经模糊不清。
夜风掀起窗帘,瞿燕在数学卷子上洇开一片墨迹。她忽然想起那个暴雨突至的黄昏,李子言把伞塞给她转身冲进雨幕,蓝白校服很快消失在香樟树道的拐角。第二天的课桌上放着被雨水泡发的笔记,扉页上画着只淋湿的小狗:"瞿老师的笔记太金贵,揣怀里都怕焐坏了。"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瞿燕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液滴。校医掀开隔帘的瞬间,她看见陆辞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怀表链——和李子言总在指间把玩的钥匙链一模一样的青铜色。
"幻听出现频率增加时,可以试试这个。"陆辞递来的录音笔躺在掌心,机身还残留着体温。瞿燕按下播放键,听见海浪声中混杂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突然想起李子言草稿本角落里密密麻麻的"正"字——每个笔画都代表她转头看窗外时,他偷偷看她的次数。
梅雨季来临时,瞿燕在校服口袋发现张字条。泛黄的稿纸上画着歪扭的迷宫,出口处标着小小的香樟树简笔画。她跟着箭头走到校史馆背阴处,在爬满青苔的墙缝里摸到个铁皮月饼盒。
生锈的盒盖掀开时,十七岁的李子言随着照片上的日期鲜活起来。2019年6月15日的便签纸已经褪色,龙飞凤舞的字迹却还清晰:"要是能回到中考前,我一定......"后半句被水渍晕染,只余钢笔漏墨形成的蝴蝶状墨痕。
雨滴砸在铁皮盒上发出清脆声响,瞿燕把照片捂在胸口蹲了下去。潮湿的砖缝里,她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正在树影里奔跑,蓝白校服被风吹得鼓起,而李子言始终隔着恰到好处的三米距离,把她的影子收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