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错愕的一秒里,小蛇又往上奋力爬了一步,把整条身子压到自己身上,膝盖插到中间固定,像一套人形枷锁。
“哇,“酒精让路遂川困倦地半眯着眼,努力把面前那个碍事的框架黑眼镜摘掉,然后嗤嗤地笑着抚摸一边粗黑的眉尾。”眉毛长得很好的呀,以后的事业运还真能不错呢……“
这双眉眼长得是真好看,眉骨长得英气,浓郁的眉毛像未干的毛笔墨迹收尾的一笔。路遂川于是换成手肘支撑,双手都用来把戴维的头发向后梳,尽量露出这颗完美的额头。
有力地鼓动着的青色血管,好像要从那片薄薄的白得半透明的脖颈皮肤里跳出来。
戴维脑子不转了,手不听使唤地覆上近在眼前的,喉咙那片脆弱的皮肤。
不是凉的,骗人。路川不是冷血的小白蛇,是一只不会说话只会用一汪水似的大眼睛直勾勾顶着自己的小狗,是一摊迷迷糊糊左右歪斜的橡皮泥,是一个热血喷张酒气喷人的,人类。
“不是吧,亲亲就起杆儿了啊,宝刀未老。”
路遂川同他嘴唇贴着嘴唇说话,唇齿之间震动得人发痒发麻。
戴维的脑子像是才通上电,发觉现在是什么情况似的,大吸一口气,将身上的人一把推了下去。
“哎哟!疼。”
“……”
不能再喝酒了。在家更不能。
“啊哦。”始作俑者喘了两口气,仰面朝天倒在沙发的另一端,“好像又做了不好的事。”
虽然七扭八歪,路遂川还是很自觉地回屋躺下了。剩下戴维此刻倒在沙发上,一边抓回天上飘着的这一条那一条的思绪,一边等着降旗。
一宿躺到了大天亮。
屋里还没动静。戴维自顾自咳了两声,洗了澡,换好衣服,收拾收拾出了门。
虽然学姐说下周再给他安排工作,他还是有点急的,提前去认认路也好。
画室在两站公交开外一个新小区的阁楼里,没什么繁杂的装修,墙面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大小画框,沿着墙的空地摆满了成品半成品。
方纯禧正在洗画笔,看到戴维似乎愣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叫了声学姐,才大大方方地出来。
“几年不见,和我印象中长得不太一样了。”
“可不是,上了几年班,人都老了……学姐还是这么年轻。”
戴维自知嘴笨,也就不再瞎恭维。
方纯禧从大学就开始做艺考辅导,等到毕业,直接入职了一家艺考培训机构,干了一年攒够了生源又出来单干。先是只做艺考,接着又做少儿美术,全北都市内开了好几处画室,招生宣传、活动促销、装修招聘,都是亲历亲为。明明只大了自己两届,戴维却常常觉得方纯禧是只能飞走的成体蝴蝶,自己还只是一条笨拙的毛毛虫。
按照她的话,阁楼这间画室不想做的那么“流水线”,“艺术追求相对单纯”,只招揽那些对美术感兴趣的成年人来画画。人不多,收支勉强持平,她也不太在乎。毕竟赚钱另有他处。
“我知道你有才,就觉得你和这里气质很合。”方纯禧仪态大方地给他指那些学员画作,“我直说,我只会赚快钱,对艺术没什么造诣,可能还没有这些纯业余爱好者画得好。所以我才想要有一个比较懂艺术的人,给这里添点灵气。”
戴维心说我哪懂艺术,去年我还在做大图PPT教小孩画动物呢。我也想赚快钱好出去快活,这不是赚不到吗。
但是方纯禧开的条件他有点心动。一个月八千,不需要按绩效算钱,人少也不扣钱,人多的话另有助理,每个月中发当月工资,每周定休一天。老天爷厨艺上来了,开始往人间扔馅饼了。
“这个条件如果你觉得不满意还可以再谈。画室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来安排人布置。”
“没没,这已经是我之前工资两倍……”戴维闭紧了嘴巴,生怕学姐觉得自己不值怎么多钱。
方纯禧只是低下头,静静笑了一声,“那之前可真是辛苦你了。”
路遂川是听着戴维关门的动静起床的。
完了,他应该不会回来了。路遂川心想,有点不想起床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昨晚的残羹冷饭已经被收拾光了,餐厅又变得整洁一新。真是个合格的住家保姆啊,就算惹毛了也只会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悄咪咪地走掉。
按亮手机,只有一些看着头疼的群通知和工作消息。熄灭。
又按亮。
路遂川三号楼1503:【我今天就去重山了,房租可以等我回来再转我。如果有水费单麻烦你帮忙交啦!顺利的话估计两个多月,便宜你了,半价房租就能住个大房子。】
戴维David:【好。一路顺风,工作顺利。】
戴维David:【房租之后我会折算给你。】
还是计较得这么仔细。不讲讲你去哪了吗,不送送我吗,昨晚我又喝多犯迷糊了,实在不是你的错。你很生气吗,你还回来住吗。
路遂川三号楼1503:【回来再说吧!拜拜.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