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自己干什么?没什么用杀掉就好了,永绝后患,除非……我还有用,还是一种适时走出隔离的用处。
一个知道自己过往的人,有意策划了这个梦。
回归数组,她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我觉得重要的,我高一寒假第一笔赚的过千钱。
1586.04不对。
第一次买毛毛睡衣的日子。
23.12.07不对。
崔芷的指尖还在敲击墙壁,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一支曲进入了高潮。突然,她的指甲断了,曲子戛然而止,寂静的空气里冷意从地上往上爬,是空旷的诡异。
她抹去指尖血渍,用血在柜门内侧画出大笑的嘴——这是她八岁被锁阁楼时的反抗仪式。
梦境有自己的逻辑,进入后,会有一种生活在梦境的内部身份,身份夹带记忆。
一只飞鸽传信傻乎乎地撞上她的脑子,她晕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书上的话。
在这里记忆里有些部分可能不是我的记忆,比如,我没有被大学室友霸凌过,我扮演的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一切豁然开朗起来。
“我”被霸凌过,我的柜子是室友锁上的,室友会设置什么样的六位数组呢?
如果我被霸凌了,我根本就不会把我的化妆品以及牙刷牙膏之类的东西放在大咧咧地桌子上,我害怕别人害我。
崔芷把放化妆品的收纳盒拉到台灯底下,仔细查看。
除了未开封的粉扑和美妆蛋,以及开口处夹着一根头发的身体乳,其他的都是用完的空盒子,甚至有些落灰。
而放书籍的那一分格洁净无灰。
只有经常打扫卫生的人才知道,灰尘无处不在,稍微犯点懒灰尘就会安置。
果然,这个“我”,是我又不是我。
如果,我作为室友,要霸凌我自己,我会做些什么,碎片化的想象铺展开来。
“你不是害怕我们害你吗?喜欢把自己的东西都锁进柜子里,那就锁起来好了啊。”
“是啊,这样多好,谁都害不了你了。”
然后“我”楚楚可怜地请求她们打开柜子,说一些“可以”,“能不能”,“拜托啦”,“谢谢你们”之类的软弱话,企图用示弱求饶来赢的她们的宽恕。
“你怎么不去拜托宿管帮忙啊?或者像上次一样在学校后勤找师傅帮忙啊?”
“谁让你去够手机的,我们可是好不容易趁你睡着才把手机扔进床的缝隙的。你听见声音突然就爬起来了,像个蟑螂,恶心死了。”
然后“我”着急地憋红了脸,眼睛噙满泪水,愤恨地看向自己的脚。请求,拜托,重复把上面的屁话再说一遍。
直到我着急地哭起来,哭到难以抑制,哭到门再也遮掩不住哭声让路过我们宿舍的人开始议论,她们才会大发慈悲的告诉“我”,轻轻贴近我的耳边,啐了一口唾沫。
“是你瞎的那天啊,那天的火灾怎么不烧死你啊。”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啊,你的手以及脖子,最重要的是脸,烧的皮都凝成一团,像一张快扯破的皮。”
“221003。”
是221003,一个崔芷想起来就会战栗的日子,她从浓烟滚滚里爬出来,像一只蟑螂。地上的污垢,火燎的浓烟,焚烧的皮肤,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应该死去。
她很脏,像是小时候充满尿骚味的裤子。
她就应该在因为省电长久不开灯的昏暗房间里,睁着她的眼睛,直视那睡不着的夜晚。
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回忆她在学校明亮干净的教室,温暖开朗的伙伴,羡慕嫉妒恨,然后睡觉。
她颤抖着输入那串数字,凸起的数字再次把那个日子镌刻,她恢复记忆了,她一直想要深深遗忘的那些记忆。
密码被她凿进锁眼。
“咯哒”一声脆响,锁开了。把倒数时间定格在八分十五秒,像含锈铁钉的苹果,在她臼齿间碾磨。
崔芷吐出一口重重的呼吸,像是把全身的晦气都吐出去。肺叶是两片烧伤的窗帘,每一次开合都抖落焦灰。
她打开衣柜,化妆品以及洗漱用品都在里面,以及她的毛毛睡衣。
她把鞋子脱了,站在椅子上,迈进衣柜里,尽量不踩到自己的东西。
提着她的鞋子,进入黑暗宁静的走道里,然后把鞋子重新穿上。
她大开着柜门,让台灯的亮驱散前方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