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李九亮马上告状,“他们一直骂脏!”
谷宏顶着黑眼圈,也叹气:“大人,这些人白天晚上都吵吵吵,我们连觉都睡不好。”
林仪君抬眼扫了一圈,不怒自威。
“下午提审,准备一下。”
谷宏愣了下,忙问:“好的,不过大人,我们要准备什么?”
林仪君往审讯房看了眼,指着:“里面打扫干净,把刑具备好,烙铁鞭子老虎凳那些,库房里有的通通搬过来。”
谷宏和山匪们齐齐打了个激灵。
李九亮搓搓手,兴奋问:“大人,我能站一旁看吗?”
林仪君有些意外地觑他,颔首:“可以。”
他二人办事有些效率,很快审讯房便被打扫出来,虽算不上焕然一新,倒也算干净。
里头摆了两把椅子,一条凳子,一座十字刑架,还有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刀剑锁鞭,锈迹斑斑,全在墙上挂了起来。
审讯房里头还有一个小房间,是记录口供的地方,陈设更简单,不过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套笔墨加一盏油灯。
到了未时,林仪君再次步入昏暗潮湿的牢房,顾牧拿着纸笔跟在其后。
她径直进了审讯房,往椅子上坐下。
顾牧则去了里间,准备记录口供。
李九亮站在门口问:“大人,先带谁?”
“随便带一个,十一个人全部单独审问。”
“好嘞。”他立即转身,片刻就顺利压着一山匪进来,山匪体格比他健壮得多,若在平时,两个李九亮未必敢压他,不过当下山匪动也不敢动,的确让李九亮暗爽了一把。
“进去,跪下!听大人问话!”他大声道,将山匪推搡了进去,山匪一个踉跄,敢怒不敢言。
林仪君说:“不用跪,坐吧。”
准备跪的山匪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没听清,一时呆住,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保持一个屈腿的姿势。
林仪君眼神微冷:“坐。”
山匪一抖,连忙往后看了眼,身后是一把椅子一条凳子,他没敢坐椅子,便在凳子上坐了。
“本官问,你答,听清楚了吗?”
“……清、清楚。”
“名字。”
“王二蛋。”
“年龄。”
“二、二十四。”
“哪里人,家中几口,何时投匪,一一叙述明白。”林仪君面无表情。
审讯房地面有特殊设计,她审问的位置要高出一道台阶,因此从嫌犯角度需要仰视,这便让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充满压迫感。
王二蛋心跳飞快,赶紧答话。
“原先是小来庄的,家里有爹娘两个弟弟三个姐姐,现在就剩我一个……
我就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卖了,拿了钱才给他们买了棺材……
我老爹到现在还没有,跟我娘挤一块……
就这样……那天……
然后我就去……
……后来我就去狮子山跟他们一起干了。”
他结结巴巴,终于说完了,不敢直视林仪君的目光。
爹得病死了,娘饥荒饿死了,三个姐姐一个远嫁一个溺亡一个被卖,两个弟弟一个被卖一个失踪。
林仪君沉默。
王二蛋忐忑不安:“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林仪君抬眼看他,平静问:“在狮子山快一年了,日子过得好吗?”
“就、就、就也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王二蛋挠挠头,不知怎么说,“就是吃一天饭干一天事呗。”
“杀过人吗?”
“没杀过……砍过人但那人没死,就少了条胳膊,算、算吗?”
“砍的也是山匪?”
“不是……好像是哪家的家丁,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跟他们一起打个劫而已。”
“那就是普通百姓,拦路抢劫还伤人致残,你所犯罪行不小。”
王二蛋瞪大眼,惊恐问:“……我不会要被砍头吧?!”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哭喊:“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我不想死……大人饶命!”
林仪君微微俯身:“当山匪也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怕死你还当什么山匪呢?”
“那我、那我也不能饿死啊!”他哭道,“或者像我老爹那样,得病了也没钱买药,躺在家里叫唤到死……我害怕!”
林仪君道:“那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一,认罪定罪判刑流放……”
“二!二!”王二蛋迫不及待,“二是不是放我走啊?”
李九亮撇嘴,小声:“你做梦。”
林仪君淡笑:“二,将功折罪,在县衙服役,管吃管住,还不用担惊受怕,朝不保夕,你选呢?”
王二蛋有些傻眼,李九亮也呆住。
林仪君估算下时辰,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回去慢慢想,提下一个人来。”
很快,第二个山匪就进了审讯房。
林仪君抬眼:“嗯?是你啊。”
是那日无影寨的小头领。
山匪怔怔。
林仪君轻抬下颌:“坐,他们唤你四哥,是因为你在无影寨排行第四么?”
老四在椅子上坐了,老老实实解释:“不是,是我在家里排行第四,我爷爷就给我取名四儿,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亲姐姐。”
“父母尚在?”
“都不在了。”
“哥哥姐姐呢?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爷爷和一个大伯,三个哥哥都是堂哥,是大伯的儿子,大堂哥和二堂哥跟我一起在无影寨,三堂哥赌钱欠债被人砍死了。”
“姐姐呢?”
“姐姐在风月巷卖唱。”
林仪君在椅子上靠了靠,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