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伶梦小跑着跟上,仰头问道:"娘,我们去哪里?"
秦兰茹驻足回望。
她攥紧怀里的银锭,目光扫过围在春花身边欲言又止的众人:"人这一辈子,谁能不犯错?但总不能错上加错。"
她将冯茂往上托了托,语气坚定:"那老宅本就是那两个孩子的,咱们另寻出路……去租间铺子,往后凭手艺吃饭!"
话落,不知是谁轻轻叹了口气。
晨光刺破云层时,秦兰茹攥着剩下的银钱,在城南犄角租下间漏风的破屋。
霉味混着墙灰扑面而来,她却笑得开怀。
灶台还能用,后院有口水井,一家人会做米糕的手艺,总能在这城里挣出个活路。
同一时刻,青石巷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伶梦与黛江篱并肩往书院赶,忽见前方巷口围起人墙。
嬉闹声里夹杂着推搡,几个膀大腰圆的少年正揪着楚衡的衣领,将他抵在斑驳的砖墙上。
"放开他!"
秦伶梦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却见为首的少年狞笑着抡起拳头。
她眼疾手快扣住对方手腕,骨节相撞发出闷响。
楚衡被勒红的脖颈微微颤动,灰扑扑的衣摆沾着泥印,望向她的眼神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伶梦!救我..."
"小骚货还敢找帮手?"
少年猛地甩开她的手,唾沫星子溅在楚衡脸上:"整日在胭脂堆里打转,不是勾引女人是什么?"
话音未落,秦伶梦膝盖已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伴随着闷哼,她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楚衡,裙摆还在风中猎猎作响。
黛江篱踩着满地碎石走来。
她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袖口的流苏,嗓音甜得发腻:"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巷口顿时鸦雀无声,几个跟班突然大学起来:“当然是孟澄的弟兄!”
"孟澄?!"
黛江篱与秦伶梦异口同声的惊呼震得巷尾麻雀扑棱棱飞起。
黛江篱笑得直不起腰,发间珍珠步摇跟着乱颤:"我当是哪路好汉,原来是小哑巴!孟澄那小子,上次被我打得三个月不敢出书院!"
话音未落,秦伶梦已旋风般掠过,将瑟瑟发抖的楚衡拽到身后。
她挺直脊背,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想替孟澄找楚衡的麻烦,冲我来!背后欺负人算什么本事?"
楚衡望着少女被朝阳镀成金边的背影,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眼底晕开细碎的光。
为首少年涨红着脸啐了口唾沫,却不敢再上前。
随着此起彼伏的"算你狠",这群人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巷口。
秦伶梦转身时,指尖已沾上楚衡脸颊的泪痕,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微颤:"到底怎么得罪孟澄了?"
楚衡咬着下唇摇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
秦伶梦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软声道:"要不改坐马车?让你家小厮跟着也行,今天暂且与我一道。"
她忽然想起什么,歪头笑道:"往常总黏着你的白离呢?"
"前日他随母亲回帝都了..."
楚衡的声音像被抽走力气,在晨风里飘得断断续续。
秦伶梦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那你呢?会离开吗?"
楚衡怔愣片刻,眼底泛起迷茫:"母亲从不与我说这些事...我也不知..."
一个月一转眼,便到了三年一度的乡试之期。
秦伶梦立在贡院朱漆大门前,素色短打外罩着墨色公服,腰间铜铃随着动作轻响,在燥热的空气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长队蜿蜒如龙,皆是束发簪玉的才女们。
她们手持文牒,广袖上的绣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为首的妇人将团扇掩在唇边,温声道:“有劳姑娘了。”
说罢便主动抬手转身,任由秦伶梦依例检查。
“姑娘的字及其美艳,只是这些书本需暂存。”
秦伶梦指尖掠过对方腰间的玉佩,语气不卑不亢。
妇人含笑应下,转身时广袖带起的荷香,与周围此起彼伏的“请姑娘查验”声,融为一体。
这些平日在诗会上挥毫泼墨、在宴会上巧笑嫣然的才女们,此刻都敛去锋芒,配合着搜查流程。
偶尔有珠钗坠地的轻响,或是衣料摩擦的窸窣,都被监考官高声的点名打断,贡院门前一片井然有序的繁忙。
乡试闭场的铜锣声撞碎秋风时,秦伶梦正倚着贡院廊柱打盹。
监考官们抱着厚厚的文牍匆匆而过,袍角带起的风里混着墨香与汗味,唯有她袖手旁观,清闲得像棵晒着太阳的树。
"伶梦,这次监考有何感悟?"
主考先生笑咪咪地凑过来,她向来是那样的慈祥。
她认认真真想了想,挺直腰板道:"早到不迟到,离场不早退,考生们的发簪都很精致。"
突然她又想了想:“来考的都是大美人,好香!比书院里的男孩子香上好几倍!”
"......"
先生的笑意僵在嘴角:"我是说......你整日盯着考生,没瞥见两眼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