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楚衡指尖触到帕子边缘,突然顿住。
布料上隐约印着褐色痕迹,像干涸的血痂。
秦伶梦猛地看向孟澄,眼底满是惊讶:“你会说话?!”
她发梢还在滴水,却顾不上擦拭,震惊的目光死死锁住眼前人。
孟澄垂眸颔首,喉结滚动时,脖颈青筋随着吞咽动作微微凸起。
楚衡撑着岸边垂柳勉强起身,湿透的衣角裹着小腿,每走一步都发出黏腻的水声。
他盯着秦伶梦,突然问着,眼底满是狐疑:“伶梦,你怎么会走这边?”
话音未落,孟澄便上前,满脸担忧秦伶梦的样子:“哥哥,你自己没走稳,怎么能怀疑伶梦姐姐?”
“?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怀疑了?”
楚衡踉跄着往前半步,水珠顺着额角滴在肩上。
秦伶梦几乎是踉跄着挡在两人中间,指尖揪着湿透的衣角,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真没事,都是误会!楚衡你快回去换身干衣服,不然要发烧的!”
她话音未落,楚衡冷哼一声,把手帕重重拍进秦伶梦掌心。
转身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秦伶梦如梦初醒般将手帕递回去:“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嘴硬……”
尾音消散在晚风里,她已经攥着书包带快步走远。
“等等!”
孟澄攥着手帕追上来:“你说家在哪里?怎么突然不住在之前的地方了?”
秦伶梦僵在原地,喉咙发紧:“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但是她们执意要在那里,也没办法。”
孟澄歪着头盯着秦伶梦翕动的嘴唇,喉咙里溢出几声含糊的应和,目光却始终落在她沾着水珠的发顶。
青石巷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金花和银花喘着粗气从拐角冲出来,粗麻绳勒得她们的手指通红。
两人抬着的担架上,冯茂瘫成一团,整个人神志不清,像是晕了。
“站住!”
秦兰茹的尖叫刺破夜空。
秦伶梦踉跄着追上去,裙摆扫过花坛。
“娘!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在巷子里撞出回音,秦兰茹却拼命跑,头也不回。
秦伶梦转身,看见迎面而来的若女,立马上前拽住。
若女被拽得一个趔趄。
他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脖颈青筋凸起,额角汗珠顺着下颌滴在绣着云纹的衣襟上。
秦伶梦望着气喘吁吁的若女和孟澄,目光如炬:"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若女扶着墙剧烈喘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春花...春花把我们从老宅赶出来后,突然又喊人追着要我们回去。我们不肯,他们就把爹抬走了!现在还扣在她屋里..."
话音未落,孟澄攥紧的拳头已微微发颤,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走!"
秦伶梦当机立断,拽着若女的手腕便往前冲。
三人在蜿蜒的巷弄间穿梭,脚步声惊起几只夜枭。
转过青石巷,春花的屋子赫然在目。
金银花三姐妹像三尊门神般拦在门前,身后隐约传来重物挪动的声响。
姐姐金花儿叉腰冷笑:"要么都乖乖进来,要么就等着给冯茂收尸!"
"一个卧床不起的老男人,你们扣着能做什么?"
秦兰茹踩着碎步挤到前排,柳眉倒竖:"当初春花当众撕破脸,说要断绝往来,现在又演哪出苦肉计?难不成还想让我们热脸贴冷屁股?"
暮色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浮动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一阵阴风吹过,腐朽的木板轰然坠地,门内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惊得众人齐刷刷抬头。
秦兰茹盯着春花,冷笑一声:"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想使唤我们当免费苦力修房子?"
春花被噎得说不出话,憋红了脸跺脚:"秦兰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那屋子邪乎得很,半夜总听见动静,我是怕你不明就里,白白丢了性命!"
她攥着衣角,声音渐渐弱下去:"其实...都是误会。衙门把罚的银子发还了,本就该用来修缮祖屋。加上先前我气昏了头,错拿了你们的钱..."
"够了!"
秦兰茹抬手打断她絮叨,径直走进屋子,弯腰将冯茂稳稳扛在肩头。
冯茂枯瘦的手指无力地垂着。
金银花姐妹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被春花伸手拦住。
想起当日自己盛怒之下,逼着秦兰茹当众跪地的场景,此刻她满心愧疚,眼眶泛起泪光:"你说个数,该还多少?"
秦兰茹抱着冯茂跨出门槛,重重叹了口气:"住了这些日子,还七成便罢。"
春花颤抖着解开钱袋,在夕阳下细细清点,将一叠银锭郑重递过去时,泪珠终于簌簌落在银面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春花望着秦兰茹远去的背影,喉间溢出的呢喃被夜风揉碎:"其实住了这么久,已经有感情了……"
她垂眸摩挲着衣角,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银锭的凉意。
从前孤身一人时,总爱跑去赌坊消磨时光,喧闹声里反倒更觉空虚。
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争吵拌嘴间竟生出了血脉相连的温度,连金银花姐妹咋咋呼呼的劝架声,此刻想来都格外亲切。
月光下,秦兰茹扛着冯茂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