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八,比武大会正式开幕。
茌宁城中几乎万人空巷,城中居民与各路大侠齐聚在茌宁城西的演武场,等待着这场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的开幕。
在茌宁,秋日的大太阳并不少见,艳阳高悬,是个饷晴的日子。
万里无云的蓝天下面,十数面玄色绣金大旗沿高台猎猎铺开,旗面上,三瓣莲的纹样随风翻卷。
孟临端坐主判席,指尖摩挲着盟主金印,一张中年男人平平无奇的脸隐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自赵明予的加冠礼后,他一直称病不出,惹得江湖人心动荡,如今终于再次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似乎比从前还要康健,也断了某些人夺权的心。
赵明予坐在孟临左侧的席位上,头发尽数束起,金色外衫尽显华丽,看着像是他从前神智有缺时爱穿的那件,而现在看着,却与从前那个市井之中招猫逗狗的纨绔截然不同。
只是静静|坐在那儿,用手支着头,便如玉山倾倒,当得上一句玉树临风,天命风流。
“你们听说了吗,小侯爷昨日刚宣布与那个叶氏和离了!”
“小侯爷长这么俊,早些年取那个村妇是为了冲喜,要我说,既然没用,当时刚娶过来就该和离的,还不是老侯爷仁善……”
“是啊,不过现在也不晚,好在小侯爷也恢复了神智,以他的长相才能,即便是尚公主也绰绰有余吧。”
“嘘!小声点,公主就坐在那呢,你还敢议论?”
“公主养的面首不知凡几,若在乎这些坊间闲话,那大允百姓不用被砍头的估计也不剩几个了吧。”
孟临左侧的席位上坐了个华服女子,此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小女儿,也是赵明予的亲小姨,平宁公主。
她虽不会武功,但台下百姓的议论声也不小,她听得一清二楚,却恍若未闻,反而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以手掩唇来遮盖口型,低声对赵明予说:“大侄子,你听见了吗,他们都说要你做我的面首呢。”
赵明予额角青筋一跳:“……公主慎言。”
“这会儿怎么不叫我小姨了?”
“原来小姨也知道,你我尚有血亲。”
“我的侍女昨日逛街,还听到有人说,你我已有私生子了呢!”
赵明予额角一跳:“那日公主来府中时,怀里抱的不过是一只从街上捡的狸奴,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平宁公主眉头一蹙:“你这人真没意思!不和你说了!”
平宁公主刘新柔,乃是赵明予的母亲安宁公主刘倩柔的亲妹妹,都是皇后所出,因此也是赵明予的亲小姨,在安宁公主去世后不久就出生了,因此帝后二人从前有多宠爱安宁公主,便有多宠爱她,几乎将所有对安宁公主的亏欠全部寄托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这位平宁公主颇有些恃宠而骄,年方十六,便闹着要自己开门立府,圣上拗不过她,只要应允,岂料她刚一搬出宫去,便在自己府中养了许多面首,惹得坊间议论纷纷,差点把皇上皇后一道气归西了。
这不,没多久,又觉得那些面首全都没了意思,恰逢一年一度的武科举开幕,她便硬磨着皇帝要来凑个热闹,皇帝知会了赵明予与孟临,便允她来了。
小公主虽身份高贵,可自打出生以来便生活在深宫之中,这些江湖事在她眼中看来,那简直是有趣得不能再有趣了,尤其是茌宁城中最近新开的那座雄青楼,她隐去身份,前去光顾了几次,那些小倌可比她府中那些动辄战战兢兢的面首有趣多了。
她想,江湖还真是精彩,可比宫里好玩多了。
九月末的时节,虽天气转凉,但秋老虎余威仍在,烈日灼烤演武场,“当”的一声铜锣敲响,比武大会正式开幕。
比武大会有三个擂台同时比武,其中正中央的那个供武林盟中弟子所用,其余两个则分给其他报名参加的江湖人。
擂台规定,仅分胜负,不伤性命,因此刀剑之类的伤人利器都不得开刃,在开擂前,由兵器堂众人一一检验过,才准许上场。
左边分擂台,一名虬髯大汉肩扛九环刀跃上擂台,刀背铜环震耳欲聋。他每踏一步,擂台的木头地板都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摇摇欲坠。
他满脸横肉,低下头扫视一圈,狞笑道:“哪一个是老子的对手,不如早点认输回家吧!”
一道艳红的身影灵巧地掠上台去,长鞭一样,人和鞭的声音都脆生生的:“正是在下。”
那大汉脸上露出轻蔑之色:“一个娘们儿也配和我比?不如赶紧回家绣花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声,叶慈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红应,不知为何,她竟没有作为武林盟弟子参赛,因此并未被安排在主擂台上。
红应红衣猎猎,软鞭如赤蛇盘踞足边,她并不搭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大汉。
那虬髯大汉被她看得莫名有些自惭形秽,他恼羞成怒,挥刀劈出罡风,红应却倏然旋身——
“啪!”
鞭梢毒牙似的咬住刀背铁环,红应借力腾空翻至大汉身后,未等他转身,她便以足尖点其肩井穴,鞭身一绞一拽,竟将两百斤重的九环刀甩出十丈,刀锋直插擂台台前旗杆。
“灵蛇派绣花,”红应踩住大汉后颈,“专绣缩头乌龟。”
“灵蛇派红应胜——”司判者道。
人群中一片叫好声,那虬髯大汉几乎没脸见人,在一片骂声中下了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