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去Whisky A GoGo点了爱喝的美酒,回到若拉的家时,他们坐在她卧室的床边看着彼此。
皮特起初还有些尴尬,装作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看着墙壁上枪花乐队的海报:“你很喜欢枪花乐队?陆斯恩用你的身份成为了他们乐队的经纪人。”
若拉摇头:“不,只是懒得摘下来罢了,正好你提醒了我有关陆斯恩糟糕的品味。”
她露出一个微笑,直起身子,手指触碰着凹凸不平的海报纹路,找到一个角落后猛地一扯,那大片海报从中间撕扯开一个巨大的、参差不齐的裂痕,好像一把长刀在墙上留下一道锋利的伤痕似的,露出底下雪白的墙皮。
撕扯、揉捏、尽情地释放自己暴力的天性,若拉甚至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对着那一片片堆叠在一起粘贴在墙上的海报发疯似地挥刃劈砍。直到那洁白宛若皮肤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交错的伤痕,直到漫天墙皮簌簌掉落,砸在地上变成皲裂的白色碎末,直到双手紧紧握住的匕首已经卷刃,她才颤抖着手,刀柄落地,刀尖落在地板上弹跳了两下,滚落在一边。
皮特紧紧地抱住若拉,她表现得却十分冷静,脸上甚至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以往这种笑容是极富生命力和感染力的,但在一个刚刚施加暴力的疯狂的女人面前、一个疑似精神病、一个出逃的囚徒、一个社会群体的透明人、一个没有牵引线拽住的游荡的风筝、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的脸上,就显得格外恐怖了。
她金色的长发垂在脸侧,湛蓝的眼底看起来平静无波,像是一面镜子。苍白的皮肤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淡红色,脸颊的苹果肌僵硬地凸起,在脸颊上留下两个饱满到夸张的弧度。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咧开嘴笑时,嘴唇的死皮干裂开来,在那白粉色中留下一条条肉红色的、细细的血痕。
她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裂开来,面具下是更精美的一张面具,此刻那双眉毛恰到好处地皱起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悲伤:“你看,皮特,我是一个暴力的、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若拉·陆斯恩了解皮特,她知道他们这一类掌握权势的男人最喜欢救风尘,尤其又是“斯嘉丽”这样一个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她强硬、外放、热情美丽、骄傲火辣,此刻却在他的面前示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是否还爱她!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瞬间!
皮特连忙露出一副衷心的样子,他拉着若拉的手在床沿坐下,扳正她颤抖的肩膀,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给予她温暖和力量。
他看起来太过于真诚了!那因为担心而皱起来的眉毛,那因为怜惜而更加温柔的眼神,那因为喜爱而微微颤抖的手。
若拉在心底冷笑:她知道不是这样,男人在即将对女人的猎捕进行收网之时总会表现得正直可靠、忠心耿耿、对女人情有独钟,那全部都是放屁。若拉知道,男人在恋爱时的甜言蜜语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更何况,她听到了皮特心底的声音,那个想法从他眼睛里跑了出来──尽管他伪装得足够真诚,但瞒不过若拉的眼睛。
他在想,早知道把自己关到监狱里就能让她为自己屈服,他早就该找个由头这么做的!
谎言、猜忌、背叛,这是特工一生中无解的命题。
尽管若拉不再是特工,但在骨子里身为特工的素养都会让她在面对一段看似真挚的感情里反复试探。她用飘忽不定的心测量自己在对方心底的分量,一旦发现对方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决,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德米安·伊诺克如此,皮特·佩里也是如此。
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分,她的捕猎即将收网。
皮特的表忠心终于要得到若拉·陆斯恩的奖赏了,她将献上自己的“真心”与“贞洁”。
若拉看着皮特,突然笑了一下,从床头柜里拿出那副手铐,脸上又是那副狡黠的笑容。
他听懂了她的暗示,面对一个即将对他献上贞洁的女人,他愿意暂时让自己处于“下位者”的姿态,享受他捕获的猎物,享受她甘甜的汁水,他会这样做的。
于是皮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顺从地伸出手,任由那异能手铐“咔”的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而若拉灵活的手游走到他的口袋里,将警察局配备的手枪取了出来,再在他的目光中拿在手上把玩。
“要是房间走火,我可不会放过你。”
若拉本身也就没打算放过皮特,终于,这个男人双手被异能手铐铐住,仰倒在床上,被她的温柔刀慢慢剥去爪牙,变成任她宰割的猎物。
她放声大笑,声音冷酷,眼底的情意一寸寸冰裂开来,变成刻骨的恨意。
“结束了。”
若拉举起手枪,枪口笔直地对准皮特·佩里的眉心。
砰。
砰!砰!砰!砰!
她再次化身为一只柔弱无害的吸血虫,拥抱着男人尚且温热的怀抱,慢慢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