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三月。
院中的桃树绽出一树繁花,轻风拂过,片片樱红在空中打着旋,轻飘飘地坠落到地上的细小水洼中,溅起点点晶莹水花。
“顾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程子阳放下手上的画笔,双手撑在石桌上,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那张明艳英气的面孔。
顾曦近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掩饰的很好,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但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想多了。”捡起程子阳刚刚用过的画笔,她继续给还没完成的傩面上色。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看着自己的活被抢,他顺势一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少女。
和她一起生活了几年,他的某些习惯学得越发和顾曦相似,就像这盯人的功夫。
顾曦被程子阳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想继续这个内容,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呢?平白多呆一年,感觉如何?”
程子阳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不急着戳穿,反而顺着她的问题继续聊,
“还能怎样?又能怎样?得过且过罢了。”
当初那位大人离开时,承诺一年后就接他回去,现在一转眼已经两年多了,可他人还是好端端地在村子里。
什么帮助修缮村子,不过是变相的惩罚罢了,他早就看出来了。
单凭他自己,别说回去,能活着离开锦澈山,都算他命大。
“四年,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来了四年了吧。”
冬去春来,村中的那棵桂花树已经开了四载,他也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家人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噗哧一下笑出来,
“你莫不是嫌弃我白吃白住了四年,想撵我走?”
“白吃白住吗?可不见得。”顾曦意在两年前的那场灾难,程子阳却以为她在说自己教书的事,稍一挑眉,
“也是。”
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青年,见他似乎真的很骄傲,当下就明白过来自己在鸡同鸭讲,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低下了头。
“秦爷爷上一次来信是什么时候?”程子阳猛地发问道。
“四个月之前。”顾曦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那位大人走后半年之内,村中又来了一个和秦老年龄相仿的人,两人似乎极其熟悉,两天后,秦爷爷便跟着那人离开了村子,临走前将村中的事都交给了自己和柳老。
最初秦爷爷每个月都会写信来回,讲述一些京城里的逸闻趣事,有事还会托人带一些京城的小玩意儿和许多村子没有的书卷回来。
可是就在四个月前,秦爷爷就再没寄过信回来,其余的东西却是雷打不动地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好的每月一封信报平安吗?至于东西不过是顺带而已。结果现在无关紧要的东西到了,结果最最重要的信却没有,爷爷怎么会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
“果然。”
程子阳一扬嘴角,小声说道。
“什么?”声音再小她也听到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秦爷爷离开了村子,我何时也能回去。”
顾曦没有回复,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会的,你不属于这里,也留不久的。”
话说完,她转身离开,没再看他一眼。
程子阳望着顾曦逐渐远去的身影,再次挂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快了。”
“若非迫不得已,不要入京,如果进了京,记得小心。”
看着顾曦马上就要推开门进去,他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声音不算大,但他知道,她会听到的。
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她眸光一暗,手上的动作继续,“知道了。”
皇宫中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交错,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见面的,他不希望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看到她。
在顾曦进入房间后,程子阳又重新拿起了刻刀,在一块木料上刻着。
一个不小心,刻刀从木头上划过,锋利的刀刃直直地朝着手指戳去,最后在指腹处留下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程子阳看着不断渗出的血珠,陷入沉思。
半月后,顾曦去主持祭祀,程子阳被允许不去参加,便留在了房间中。准确来说,是秦爷爷走后,他便被告知此后的一概祭祀自己都可以不去。
闲来无聊,他便坐在树下捧着书卷读书,怀中还有一只黑猫相伴。
忽的,大门被推开,风从大门卷进院子,带起了身后的发丝。
“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