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夏榆音想到了什么,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在这张少有情绪的脸上,为数不多的喜怒都是由同一个人牵动。
说不定……是真的有隐情,夏榆音在心里叹气。
这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眼前团团白气模糊视线,或许正好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但只要度过四九寒冬,就是春天了。
想到春天,夏榆音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些花,在冬天自然开花是很不容易的。
江聿坐在车里,把脸埋进玩偶,闷声自言自语。
“你还没回我粥的味道怎么样。”
“不过你一直这样,看了消息就以为回过了,然后彻底忘记。”
“没关系,你没说难吃的话,一般就是还不错。”
已经走远的夏榆音打了个寒战。
他回家抱着资料看了半天,问题最大的就是那个宋存。不管是什么项目合作,都轮不到助理研究员来经办签字,他导师或者组长知道这件事吗?
“师兄,打扰你一下。咱们所里的宋存,你有印象吗?”
他掏出手机给师兄发了条消息。
“有点,他是刘导组里的吧,之前还说要把他调走来着,这现在又没消息了。”
“什么情况?”
“拿不出成果,做实验态度也不行,刘导生气了呗。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夏榆音躺倒在床上,心想着明天正式复工,下了课干脆去一趟所里找刘导问问,如果这事儿真的跟他有关……
犯错的不能逍遥法外,被误会的也不该无辜受累。
等聊天框沉寂下来,夏榆音盯着屏幕,好想忘记了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只能瞎划拉,划着划着,点进了“王八蛋”的聊天框。
白色气泡下面没有任何回复。
他一拍脑袋,猛然站起来,满脸纠结地在书柜面前踱步,“怎么回。”
一个小时过去,一条绿色的消息弹进聊天框。
“还不错,谢谢。”
早上刚下过一场雪,校园里一片纯白,呼出的气瞬间凝结。
班里的学生都听说了准备要去研学的事,一下课就涌上来问注意事项,夏榆音只是微笑着摇头——
他也不知道。
学院让他下周带队去恒音,结果连具体时间都没通知,不知道是生科院的毛病还是恒音的作风。
他表面轻松,心里在骂人——时间不提前通知要怎么定行程。
江聿换了一件灰白色大衣,靠在门边静静地看。
察觉到光线变化,夏榆音抬头。
“抱歉,”他拨开围在身前的学生,径直走到江聿面前,把他拉了出去,“你跟我来。”
“上课时间,校外人员请自行离开。”
“夏老师,我来给你送文件,”趁夏榆音翻文件,江聿低头往前凑近了一步,“欢迎夏老师莅临我司。”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把冷风都震开,夏榆音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棕黑色的眼睛。
“知道了,谢谢。”
和文件一起到手里的,是一袋子热乎乎的东西——蒸玉米和豆浆,还裹着一层保温纸。
“老样子,这些都是粗粮没什么碳水,不会犯困的。”
“你……”
江聿低头看他,四目相对,眼眶莫名发热。夏榆音看他眼里沾了雪,雪下隐隐有火苗闪动。
“好好吃饭。”
夏榆音多年不吃早饭的毛病,就这样再次被轻易治好了。
江聿看着夏榆音把东西吃完才离开,他按了按太阳穴,一夜未睡,眼睛有些累。
昨天夜里,夏榆音关上房间门的时候,江聿也正关上家门,细微的卡扣声在玄关响起,屋内一片昏暗。
“妈。”
“怎么回得这么晚。”
“堵车。”
半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摸着猫,听到江聿的回答冷笑一声,“十一点半,你骗鬼呢。”
他略过女人的话,径直走到窗前,身后又传来一句尖利的声音,“敢拉开试试看。”
女人懒散着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点燃一支烟,猫跳到地上就跑没了影。
“他死了吗?”
“没有。”
女人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真贱,还无能,”她走到江聿身侧,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头扭过来,“我不要你给我换医院,我要钱,你给我把他的钱全拿到手我就好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装满着她的笑声,连楼梯扶手都被震得隐隐作痛。她松开手,绕过江聿,走上二楼,趴到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边是轻蔑的笑。
“财产……已经拿到了,妈,”江聿抬头看她,只觉得她的笑全是苦的,“他也快死了。”
“你知道的,他现在就这样躺着,躺在硬得要死的床板上,”她一边说一边笑,仿佛在说一件幸福的事,双手比划着病床的样子,眼睛里是尖锐的光。
女人一边笑着一边隐入黑暗中。
烟味充斥鼻尖,浓烈、疯狂,江聿知道,在这栋房子里,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他的生活一直很无趣,除了在父母之间周旋,就是一头扎进公司。
江明义——他爸仍然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时间应该不多了,这是他抛妻弃子的报应。
但也因为江明义做出的种种,蝴蝶才得以扇动翅膀,让23年后的江聿第一次见到夏榆音。
冬天的凌晨更是寒冷彻骨,江聿干脆在车里坐着处理工作,直到天光大亮,第一抹日光射进窗内时,他才想起来。
要给夏榆音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