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对话，今天六月十五。

这次总算有了个体面的自我介绍，没丢脸，肖梦默默给自己划了个勾。

某天，她又站在医务楼的窗户边。

陈乐也没有意外的冒了出来，贱兮兮地说道：“又在这儿偷看？”

“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她也能看见我。”肖梦道。

“还真是越来越理直气壮了。”陈乐无奈道。

“为什么瘦成这样，我都怕你从这里直接被风带下去。”

肖梦打量了他一眼，之前的她，只是觉得陈乐瘦了很多，这么一看，整个人像个干枯的树干，确实很像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样子。

“厌食，正在治疗呢。”陈乐不在意地回道。

“是肝癌吧，还是晚期。”肖梦用平静地语气，扔下一颗炸弹。

陈乐敲窗沿的手，停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梦。

“你，你在说什么？”陈乐皱着的眉，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不，是好几只。

肖梦转过身面对着他，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说，你，肝癌晚期，对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肖梦的语气，完全不是疑问。

陈乐故作平静地笑笑，手又下意识地敲了两下：“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还癌症，还晚期，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肖梦语气没什么起伏，又转过身继续看向窗外，倒是很神奇，这段时间算是给她上了一课，情绪能控制的很好了。

“装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有什么好装的。”陈乐依然笑着反驳，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惜，她知道未来。

“为什么不说，也不入院治疗。”肖梦继续步步紧逼。

“厌食而已，哪要闹到住院。”陈乐道。

“陈月呢，陈月怎么办？”肖梦见他软硬不吃，直接抛出最重要的问题。

她不相信，这个哥哥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妹妹。

陈乐一言不发，看向楼下，跟往常的任何一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肖梦看到他的手指慢慢蜷起，才听到一声叹气。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肖梦吐出口气，还好，他真的很在乎陈月。

“我说我见过未来，你信吗？”

肖梦认真地看着他，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陈乐皱起眉，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算了，肖梦这么想着，要是谁这么跟自己说这件事，她也不会信，人之常情，她没法苛责陈乐。

“开个玩笑，上次陪我妈检查身体，无意之间看到的。”肖梦这么说道。

这个解释听起来拙劣，但肯定比刚才那个好接受。

陈乐从兜里掏出烟，刚放进嘴里，又放了回去。

“月月不让我抽。”陈乐不好意思地笑笑，烟盒代替了手，替他敲着窗沿。

“你怎么想的。”肖梦问道。

“怎么想的吗？”陈乐转回身，身体靠在墙上，头低了下去，“癌症晚期，没得治，你知道的”。

“但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肖梦怎么会不知道结果无非就是那样，她的话实在苍白，毕竟作为病人，陈乐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陈乐苦笑，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只小甲壳虫：“试试说起来容易，没有钱，你没亲眼看到过，但肯定听说过吧，化疗加上药物，我存的这点积蓄，根本不够”。

“总会找到办法的。”肖梦自己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想笑，果然话比行动轻松得多。

“本来就治不好，还浪费一笔钱，没有意义得不偿失。”

陈乐的脚放在了甲壳虫上面。

肖梦没再接话。

“钱要留给月月，她还没上大学呢，存的这些钱，应该挺不过他读完大学，上大学的时候，要辛苦一点了。”

陈乐呼吸变得粗重，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他没哭，放弃治疗的时候他也没哭，但是看着存折，说到陈月他实在忍不住了。

陈月还在上高中，未来的几十年，就要孤单一人生活在世上，他之前还天真地想着，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虽然没法给她摘星星摘月亮，但是好歹可以遮风挡雨。

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奢望。

陈乐的脚悬在上面，不知道甲壳虫还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