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5点,燕裴清醒时习惯性动了动身子,直到脚底撑在床板上时钝刀割裂般的刺痛席卷而来,他下意识皱眉,第一反应是,他废了。
燕裴后脑陷在枕头里,浑身乏力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想翻,当然,也翻不动。
腰间一只手紧紧地环抱着他,察觉到他醒来的动静,那只手第一反应是再次收紧五指将他揽在臂弯间,继续把他往怀里送。
燕裴抿着嘴盯着天花板,对霍娴的动作已经没任何力气做出抗拒,他眨了眨眼睛,深呼几口气之后发觉喉咙干涩得厉害,略带着丝丝疼痛,心里的郁闷又加剧了。
明明他才是老公吧,别人家的老公也是像他这样被弄到残废吗。
雪光透过薄纱窗帘钻进屋里,让燕裴的视野清晰了一点。他扭头望向霍娴。
那人睡得很香,跟几辈子被睡过觉一样,埋头在他的脖颈间,清浅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根处,惹得燕裴面颊自顾自泛起一片酡红。
燕裴:“……”他是疯了吗?
没见过霍娴啊?
“…霍娴。”沙哑至极的嗓音在室内幽幽地响起,语调充满了不爽与冷硬,但因为嗓子已经哑坏了,他不仅说话费劲,连尾调都透着一股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娇气。
“……嗯。”
霍娴懒懒回应了他一声,覆盖在他腰间的手伸进衣摆里,轻轻给他捏了捏,“怎么了吗?”
燕裴:“……”
“霍娴,再摸我试试?”燕裴没好气道。
摸摸摸,他计划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让她碰了,难受死他了。
霍娴老实地将手缩了回来。
燕裴努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霍娴,一手撑着脑后,一手放在脸畔,闷闷不乐地伸手摸了摸肚子。
他总感觉最近自己又胖了,所以昨晚她全都看见了?但是好像没说什么。
燕裴想起那天自己跟宋阿婆说的话,他永远不会陷入“身材变差被抛弃”这种没事找事的境地里,只要霍娴还喜欢他,他就会永远留在这,谁都不能让他放弃,包括他自己。但是只要她说不爱了,他也会保持一切体面,离得远远的。
可是现实打脸来得好快啊。
心里的想法有多勇敢要多勇敢,有多志气要多志气,结果这一天真的来了,他竟然发觉自己接受不了。
身材变差,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这样,实在令他心慌不已。
燕裴放在脸侧的手指逐渐攥成拳头,一颗心沉入谷底,他苦涩地勾唇。
所以他之前为什么会那么自信能比景清还要足够吸引霍娴,他一没有景清听话乖巧,二,好像,嗯。
他好像也没景清漂亮。
三,他似乎,也不是一个Omega。
才三局,他都连输了。
人家果然有自信的资本,而他呢?就是一个背地里羡慕嫉妒恨别人的小丑。
父凭子贵?这可能吗?即便这可能,他也不喜欢这样,他想要的是他这个人对霍娴来说是有吸引力的,是喜欢他这个人的。
但是她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她好像没说过喜欢他。
燕裴在大脑里仔细罗列着这些年霍娴说过的话,一帧一帧在记忆里播放,每一帧都令他无比揪心。
不对,她似乎有提到过。
下一秒,燕裴摇摇头,将心里的难过抛出脑海,自欺欺人地坚定地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他在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时,蹑手蹑脚地下床,顾不上身体的难受,一瘸一拐艰难地挪出房门。
关上门的最后一秒,他还特地瞧了眼霍娴醒了没有,见她依旧沉睡,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带上门。
随着轻轻的咔哒一道关门声,黑暗中霍娴缓缓睁开眼,神色无比从容,却又透着股复杂。
燕裴手扶着栏杆一路慢吞吞下楼,耗完全部力气之后终于来到了行李箱前。
见行李箱还保持着昨晚进门前的样子,他心下一松,强撑着坐在地毯上将行李箱放在腿间,按下密码解开行李箱,将相册跟盒子放到一边,从隐藏的暗箱里翻出一本又厚又旧的日记本。
燕裴忽略前面的几百页,直到往后翻,从他跟霍娴上床起开始努力查找证据,用手指着黑色墨水字迹一字一句翻找着。
霍娴不喜欢他喜欢Omega。
霍娴不喜欢他给别人买/送衣服。
霍娴说要测试他们是否真心相爱。
翻到这句。
燕裴心底忽而亮堂了起来,摸着手腕上没有任何信号的红绳,将脸埋进纸张间,庆幸道:
我就说她有提到过。
不喜欢没关系,提到了就行。
他才不是小丑。
………………
第九号楼。
阴森的楼道里,一排士兵戴着防护面罩,规整地站成两排,抬头挺胸气势昂扬,但整栋楼里的气氛怪异,被一股压抑的气息包围着。
霍娴抬脚穿过拥挤喧嚣的人群,大步走上楼。
整栋楼的人群已经被疏散完毕,但所有人都没走,皆围在楼道大门前瑟缩地探头朝楼里望去,面色忧虑,惊魂未定。
第九号楼是依克苏基层工人住宅区,这里的人几乎是依克苏境内除了军人之外起最早回家最晚的一个群体了。每家每户都是依克苏发展不可缺少的重要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