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回去,小区外面又是大变样,废墟四周竖起了围挡,右上角印有东明地产的标识,天蓝色的广告牌上画着白鸽和喷泉,还有购物中心及写字楼、公寓楼的效果图,醒目的艺术字写着:您的一站式生活体验。
徐谦修带着个橘黄色的安全帽,在工地视察,他的频频出现并不难理解,她这个寻常老百姓都看得出来,这块地是肥肉,做买卖的但凡有点本事,都会来分一杯羹。
只是,她步子慢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装作不认识。
曾和他一同来过这的西装男人,这次十分客气的跟在一个女人身后,从坑坑洼洼的沙子地走过来,那女人打扮光鲜,但有些保守,看着也就二十多岁,中规中矩,举手投足,像极了旧时代的大家闺秀。
她手里头拎着个保温桶,还有一些点心和饮料,拎在她身后的西装男人手里,她拿出手绢来,给徐谦修擦鬓角的汗,徐谦修接过她手里的鹅黄色帕子,掀起安全帽,把脑门也擦了擦,女人是十足的贤内助模样,现在哪里还有女孩子随身带手绢的。
余欢笑自己刚才的想法多此一举。
他那样的男人,现实生活里,怎么可能没有女人,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女人是谁,也没必要知道,徐谦修也不会和她说起那个人,也没必要说。她远远的折到另一条小路上去,还是别装了,干脆就不要碰面吧。
二婶依旧没有好脸色,看她的眼神比看菜市场东头买咸菜总爱缺斤短两的阿婆还要苦大仇深。
奶奶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老太太一辈子没得过大病,突然这么病了一遭,心里多少会不踏实。
余乐那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是踢凳子又是摔东西的,最后一摔门,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妈~的……小兔崽子。”余欢摸摸鼻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差点被门板子拍上。门没锁,她家这所老楼房,房间里很多东西早都是坏的了,像门栓这种铁件儿,记不清多少年前就生锈断了。
青春晚期的少年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胳膊里,肩膀耸着,由于过于纤瘦,肩胛骨的形状十分突出,余欢走过去,扒拉一下他一头标准毛寸的脑袋瓜子,“臭小子,吃核武器了你?”
“你明知道咱们全家都在拖累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躲远点儿!”
少年带着浓重的鼻音,始终不肯抬头,余欢猜他一定是不愿意被看到哭鼻子的怂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拖累吗?不,应该叫压榨,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一颗花生,被丢进压榨机里,等到什么时候终于被淘出来了,也就变成一撵带皮的碎沫了。可那又能怎样呢?人活着不都是要背负一些东西的吗?只不过,有的人背的轻,有的人负的重,仅此而已。“好啦,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小孩子就只管学习就好了……诶?数学竞赛!你要参加竞赛吗?”余欢被写字台上放着的一张奥数竞赛宣传册吸引了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余乐突然抬起头大吼了一声,一把夺过余欢手里的小册子,垂下头,暗影里的神情,几分沮丧,几分失落,他声音小的几乎快要听不见,“班主任老师说,我们整个年级组才只有五个名额,不参加过竞赛补习班的同学,是不给名额参加竞赛的。”
“竞赛班多少钱,这些,给,拿着,这些钱够不够?”余欢想也没想,便把钱夹最里层放着的一小打百元钞票全部抽了出来,搁在他的课本上,幸好带的现金够多,因为明天要办入院,今天回来的路上特地去银~行取了些备用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余乐刚平静下来,看见那些钱,又有些激动,“我不要你的钱!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我妈才那么对你。”
“那重要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钱被攥出了褶,塞了回来,余欢看了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欢啊,来,到奶奶这来,奶奶有话对你说。”
刚拖过一张折叠椅坐下,准备好好开导开导这孩子,奶奶突然站在门口喊她。
奶奶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余欢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心神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