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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海火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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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担心那孩子——虽然克伦索恩上次给我的信中已提到了,她不知从那儿学来了剑术,并且,至今也确实还没有找到属于她人生任何的追求和乐趣——不过,这又能怪她么?现在局势是这么混乱 ,战区失踪,被拐卖的人口数不胜数,她没有接触这世界的机会,自然也就谈不上,理解和感受,也许她是个太好的孩子,很热切地想帮上忙……但……”

女人说。她站在内宫的海墙边;外墙,也就是所谓陆墙,靠近花园,人流往来,反之在内墙,嶙峋建于迎光海面,长檐下的木板道,则与树为友,避人耳目。此处有阴翳天涯之景,只一瞥便可看出,是与可信之人交付密心之地,于承有君王之责的女人来说,于景有臣再合适不过——然木影婆娑下,蓝天之前,她唯一的对话者,则是个除面目丑陋以外,别无特殊之处的男人。

男人沉默听着。

“——我总感觉她有些古怪,倒不是生长发育上的问题。那孩子和小时候简直判若两人,现在已经是人人喜欢的俊朗少年了,只是比起她小时候远要叫我不安,该怎么说呢,我都觉得这不可能,她好像——”

女人犹豫不言。那答案,由于实在于世难见,而深处,实际尤为使她不愿见到——这种情景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否定的,因她站在这实际的对立面,而言语中的主体,又是她日思夜想,担心不已的亲子,因此这念头,也就模糊地,随波涛声,沉入她的脑海了。

(——就好像没有生命一样。)

丑男人,相反,就有些为难了。

“唔,阿丑,莫非你知道些什么吗?”女人问他。他稍微别开了眼,以他标志性的羞涩内敛——虽然,这种品性是不是这个已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长期的品质有待考证,但起码,在最近的十三年内,他确实一直维持着此风格,似对何种事有胆怯和考量。

他想了想,然后轻轻低下身子,朝女人靠近:

“其实……”

他小声说着。

女人起先面色温柔而耐心,而后骤然一变,后至于面红了。

“这样吗?”她垂目思量,同往常一样分析情况,却只发现情况简单明了,而后果却无从解决。昨日的事经由男人磕绊说来,她便忽而回忆起女儿先前种种的举动,恍然领悟——而又存些许疑惑。

“她跟她爸爸……长得很像吗?”

“……是的。”女人叹息道:“我可能是在梦中认错了人,但这样的事实在不应该。那孩子该多迷茫啊。”

男人没有回答。相反,带着一种似人不认为会出现在他这样人物身上的怅然,他将目光朝向大海,深知自己不应该介入这个女人的家事。两人这些年越发亲密,似忘年交般的关系本来就引人遐想,双方似本无可登堂入室的交友理由,更糟糕的是,当事人本身,也无法对自己说出,为何要当彼此交心知己的理由,只好默契地避而不谈。一方是出生市井,本性粗俗的莽汉,另一方是天上神女般心怀大爱的王女,尽管如此,这段关系持续到现在,一重要原因,实应归结于,两人确实是很好的朋友,彼此尊重,而且安慰了痛苦的心。

——譬如说,其实这个男人非常清楚女人对自己唯一孩子的生父(这个词已足够引起警示了)念念不忘,但从来没有企图窥探过,询问过她的往事,至于昨日见到了那孩子,也根本没有从面目上多想。

——又譬如说,女人其实很清楚男人对她保有好感,无论是心灵上,还是纯粹□□的吸引,但她既没有戳破,也没有表示过剧烈的反感——同周围人鄙夷的‘癞蛤蟆和天鹅’的态度不同——她只是温和而坦诚地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友善,并且给予了男人充分的信任,尽管两人并非在极良好的环境下相遇。

而,最重要的是,事到如今,这个男人已经是最后一个,会在这座宫殿里,无条件支持女人的人。

“……不过其实,除了长相相似,其余哪儿都不相似。”女人沉思道:“大概那孩子是有些伤心罢,觉得我在催促她,想让她变得和她父亲一样。”思及如此,她恢复了平静,也大致理解了女儿突兀心愿的原因:“她这样一路回来,肯定听了不少她父亲的事,免不了有居心不良的人催促她,叫她紧张。这样不好。”

她似有些疲惫地认定道:“我不认为任何人会想走上她父亲的道路。我不要求她帮我什么忙——只希望她快乐,单纯就好。”

女人将身子靠在临海的栏杆上,使有些瘦弱的背部,披散其上的长发沐浴在阴影中,而使苦涩的心胸好歹沐浴阳光。目视此景,这男人心中虽然生出那许多复杂感想,但终究一动不动。这时候,对他而言,有些话是最正确的——譬如说,大约语言其实本身只是内供思考的工具,本质的主要功能甚至不是外在交流——譬如说无知其实会导致痛苦,等等。没有妥善的语言能表达他心中的感受,使他呼吸困难,然他仍这样,长久,温和地看着她,海上的日光宛将他的面目都抹去了,言语平息,酝酿不能释放的苦涩于心中。一方面——他这样痴愣看着,自觉无法靠近,觉得她的身影如此美丽动人,使他自惭形秽,另一方面,大概看着她的模样,说不清道不明地,他觉得十分痛心,褪去了种种对美的渴望,只想将她紧拥怀中。男人并不因为这个女人是君王,是统治者——是母亲,是,或不是战士,而尊敬,或同情他。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某一瞬间,这些以言语组成的界限便轻易被跨过,大约既是他的福,也是他的祸罢?或许有些自诩高大,或许太高看了自己,朦胧中,他似乎认为,他只是想拥抱她的心。

“——劝你还是别想着傍上她了——也不看看你这样?”妻子的话仍回荡耳边:“你从前开始精神就不正常,乖乖拿着这些薪水就好,别做多余的事……”

他抬起手,使她的身影在他的两手之间,复而放下,始终一言不发。用得着人说么?

他知道他是配不上她的。有时就连陪伴都是奢望,遑论情爱呢?谈到情爱一步,便是想想,都是玷污。

况且,她还如此爱着那个——她根本不能提起的人。人们总因此事对她窃窃私语,他却于心不忍。

他并不为此事愤怒,但为何如此怅然?

黑色的影,朦胧悠然地,化作天极两端,在男人的躯体旁,侧身而立。

“拉斯提库斯大人,这不是‘封魂棺’对您的问题,”这飘渺,容貌空灵,却本和他相貌一致的男人拂开海风,仍旧冷然,无感地对他道,语气有礼:“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您是为了证明至善的可能,才在亘古之前,踏上通神求索道路的,那么,我想问您,在这种不可避免的罪恶条件之前,究竟如何制止邪恶?”

他站在另一边,视线朦胧,有些无奈。

“……为何你总是叫我‘大人’?”他询问道:“我们难道不是同一人物吗?就算如此,现在已不在凡世之中,无论你是后世之人,还是我的后代子嗣,都与我平常相待罢。”

那空灵,让他感极陌生的男人微笑 。

“有何不可呢?”他解释道,语气平常:“其实,我该叫您‘父亲’,才是。所有灵魂的始母,厄德里俄斯神是我们的‘母亲’,那么您,拉斯提库斯,掌握着‘终结’的大神,自然就是我们的父亲了。”那男人声音温柔,但内里寒冷:“对于自己的双亲,无论多少敬意,都远远不够。”

这个男人,和早些时候同他在封魂棺之中的同伴不同,情感内敛,始终隐藏,使他不知他平静的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心思,似雾海上的孤帆,他对他这样的浓雾就格外警惕。

他不由后退,坚定道:“我不是神。”他摇头:“不知你是何方人物,有什么疑惑,但如果我能回答,你就问罢,只是,请别把我的话,当成神的谕旨。你不是说你想成为个幸福的男人吗?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个男人。”

对面的人微笑:“现在而已。”他讳莫如深:“那么,请赐教,大神——如若你眼下灵魂的牢笼,这个生来智力低下,容貌丑陋而时运不佳的男人,遇见了个极美的,他欲占为己有女子,引起了他强烈的欲望。他若可以在无代价法律的情况下,以暴力将她占有,什么能阻止他?”

他闻言皱眉。

“你一定要将条件设置如此极端吗?唔……”他本说,忽想起何事,黯淡不言。

回答本可多样,如多增限制或通晓智慧,但他忽然明白他是在问他,这个正处在这具□□意识樊笼中的存在,因此在长久沉默后,只叹息:

“……忍耐。”

“那么,如若现在一个聚集地面临粮食的短缺,居民面临饿死或互食的险境,如何做,才能避免惨剧?”

他深深望着他,如带着些谴责,但最终却宽宥了。

“你这问题对我们那一代人来说,尤其残忍。”他笑了笑,为此表达而苦涩。哪一代呢?

来龙一代。他仰头,叹息。其实现在也差别不大,否则何必移民纳希塔尼舍?

“忍耐。”

他苦笑道。若尚有机会则努力耕种,若已山穷水尽,只有忍耐——而在这个情景下,忍耐的代价是死亡。

“大概我会自尽罢。”他对那男人解释:“我化龙前体格大,吃得也多。我们放弃,小孩更容易活下来。”

“这样么?”那男人仍显冷静,提出异议:“可这忍耐是痛苦接续着绝望,以凡人之心,恐怕不能忍受罢?”

他思索片刻,而后忽露出清晰的笑容,似有释怀。他考虑着如何同那男人说,却在开口一刻,感意识溶解,再封入躯体,低头,又是他渴求,无奈的手,对着海边的女人。

——厄德里俄斯。

他看着她。若真的有一生,他不仅不能和她在一起,还要看着她同别人恩爱呢?他感颈部的寒冷,侧目,原是那男人,伸出纤长的手臂,环过他的颈。

“放手罢——像放手你的生命一样。”他忽轻松道,看向那男人,见他有几分惊讶:“忍耐不是永恒的,我对此有些体会。死亡会让你重新开始,但错误不会。”

男人沉默片刻,而后恍然。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幽远:“——这就是登临了‘灭绝’之座的您,拥有‘慈悲’的原因……”

两人对视。那男人笑了:“那么,请您继续罢,拉斯提库斯大人——告诉我这个好奇的晚辈,您是如何跨越,这最后的考验的。”

男人似懂了,但他全然一头雾水,不过不由分说——他已陷入朦胧。

丑男人有些头昏;不是什么大事,十三年来,他时不时就会犯这毛病。时间没过去多久,太阳的光线凝固,女人面对大海。他看着自己的手,惭愧地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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