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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海火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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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孩子的父亲,还在的话,你应该会轻松些吧?”

他想了半天,最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心中暗怨自己嘴拙,却见女人回头,对他微笑。

“我当然会觉得高兴些。”她的泪光让他失去了言语:“但他的选择已经做成了。我没有资格,既拥有他的选择,又拥有他的陪伴。”她向他走来,二人离开向海的石墙。

“……而且,他已经很累了。”女人经过他,轻声说。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完全不知原因地,也落下眼泪。

“……那个人影……”

他说。他身旁的高个女人抬头,迎着太阳,眯眼观看。

“啊,那个啊。是厄德里俄斯和她的一个亲信。你可能不知道罢?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了。”她欲解释,忽觉头疼:“……比起亲信,我觉得更像是中意的男人?不过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就算想这么说,也没人敢直接指摘。”

她想着,笑了笑,无奈:“——这么一看,倒有点像真爱了,是吧?”

这个因为过于完美而危险,代价过于崇高而壮阔,但,终究,似其柔弱,又招人轻蔑,在二人面前的海岸上,随风而去。

他闻言微笑,低头,从沙滩上拾起一枚贝壳,面露怀念和最深的感伤:那仍能铭记而知再也无法回顾的奔腾顺流,其终点是,他尚未做好准备的闪亮冰池。

终结。

他闭上眼,深呼吸,然后微笑:“——那说明是朋友。不是很好吗?厄文和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成为了朋友,我感觉很温馨啊。”

“是吗?”她虽并未嗤之以鼻,但显然未放在心上,抱臂向前,风吹动她的军袍,亮光缀于粗黑的长发上,她眼神淡漠,若思索其中利害。

“是啦。”他笑呵呵地抬起身,捧着贝壳,轻声道:“就像我俩一样。”

“哈。”她鼻息:“我什么时候跟你是朋友了?”

他看那洁白的贝壳,听见恍惚交错的声音,笑道:“早就是啦。”

海墙下方,沙滩上,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或者,如其中男子所说,两位朋友,面对海洋站立。其中一位是个身形干练的黑发蓝衣女子,另一个,则是个风尘仆仆,尚戴着兜帽的男子。海风吹拂中,他揭开斗篷,使一头红发飞扬,随日光而去,引那女子侧目。

“……不打发带了?”安多米扬.美斯明看着身边出现的侧脸,面有凝重,轻声发问。

“啊,不打了。”叙铂.阿奈尔雷什文回答:“已经不是孩子了呀。”

如此一言,对他有些了解的人恐都会侧目,但她望得更加深刻些,恐怕也就是他所说的——她大概,真的和他是朋友罢。

“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因此,她低声说:“一回阿奈尔雷什文,还没在宫里待一个时辰,就跑出去四处转——你肯定也是被托付了什么重大任务?”

他不答。阳光照亮他面上的皱纹——那永恒的少年,开始认知自己的衰老。

“维斯塔利亚夫人怎么样了?”他没有回答,而回复以问题,她也不在意,随口道:

“不清楚。她好些年没露面了,只是偶尔招我过去,可能给我一两个情报,也可能说点风凉话。她不从房子里出来,但总有方法跟外界交流。有时告诉我的情报,确实紧要,救了命,但我也真羡慕她。”

她望着海面,表情淡漠,眼睛,却认真:

“——她不在乎这战争的输赢,多么轻松。好像拉斯提库斯死后,她就真的置身事外了,只从悬崖上俯视着芸芸众生,看着我们挣扎。”

他垂头,看着那贝壳,露平和的笑容:“也别这么苛刻,安多米。维斯塔利亚夫人毕竟是个老人了,我们还正值壮年呢,嗯?”

她冷笑了一下,算回应。海风使发扑面而来。

“——她和兄弟会有联系。”她忽开口,转头看他,面色平静而透彻:“就是你罢?”

两人对视,这风沙中无声的飞沙似就是应答,眼睛望着,一双被阳光融化,一双被天空洗彻。

“算了。”安多米扬收回眼:“我也知道任务机密,未必能说。”

她向回走:“回去罢,还有事。”

他在背后没动。她因此回头,狐疑望他,开口:

“怎么,你在等我怀疑你?”

贝壳仍在他手心——啊。她忍不住皱眉:连那个叙铂都老了啊。笑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说不了,安多米。”他对她道。

“啊?”她疑惑。他复而微笑:“现在还说不了。”他追上,两人一前一后,向海岸上去。

“不过以后,我明白了,就会告诉你的。”

“行。”她简短回答,似不是很期待。

“安多米。”行出几步,他又说:“要小心,兄弟会想杀了所有人。不止是我们。”

“知道。”她回答:“已经开始死人了。作为死亡计数司令官,我目前还做得不错。”

他又放慢了步伐,她回头去望,长发飘忽,二人似沙中画。

“……已经不想逃了吗?”他问。看着贝壳,不知在问她,还是问自己。

安多米扬看着他。她的模样,就像她近年的风格,淡漠而遥远。

“不想了。”她干净直接地回答:“虽然我很羡慕她置身事外,”她回头,将挺直的脊背对着他:“但不知怎么,我觉得,这场战争,我必须参加。”

这是属于我的战争。她说。

片刻。没人回话,她心里一动:说什么呢?太夸张了。

但确实……她感到她必须参加……这一次……她不能逃。

银沙磨碎,风声微笑,那声音追过来,轻声说:“是啊。”

他回答:“我也是。”

两人复望向彼此。朋友?也许罢。但那不重要了,只有那么一句话:只有我们两个,绝对不能逃。

至于原因,交给这看着的,一直看着的世界罢。

“等我能开口了,我就会告诉你,安多米,”他微笑道:“我要向你托付这个秘密。”

她睁大眼,那声音,像碎石,跌落地面:

“——关于‘海渊’不火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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