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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正焦急地等在闺女房中,一见她踏进来立马拽了她的胳膊,“怎么样,今天见面可还顺利?”
“顺利啊,怎么不顺利。”杏娘放下篮子端起茶盏一口饮尽,“娘,这是哪家亲戚,人还怪好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杨氏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去走亲戚,这是相你未来的夫君。”
“什么?”杏娘大喊一声,张口结舌地瞪着她娘,“我什么时候要有夫君了,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也没人告诉我呀!”
“什么?”更尖锐的一声,杨氏比女儿还惊愕,“死老头子没告诉你干什么去了,那你怎么跟人见面的?”
她急得在地上团团转,扯了帕子擦鬓边淌下的汗,“怪道早起说我印堂发黑,今天不宜出门,原来在这等着呢。该死的糟老头子又开始作妖,看我饶得过他?”
说着转身就要去抓人,被杏娘一把拉住了袖子,“娘,您别忙活了,爹说去田里看看稻子,晚饭不用等他,他去四哥家吃。”
杨氏简直气笑了,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好半天才平静。
“你今天见了人觉得如何?”老头子那边暂时不管,先把闺女这问清楚。
杏娘抬起手挠了把下巴,“我又不知道是去见那谁的,现在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不过他长得可真黑,哈哈!”
提了桌上的篮子给她娘看,“娘,茗香园的蜜饯还记得吧?他送了我两瓶茗香园的蜜饯,这次我可要吃过瘾。”美滋滋抱着篮子如同抱了金元宝。
杨氏眼角抽动,手附额头拍了拍,“我就不该问你,你就长了颗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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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乳白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落在房间地面,老两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杨氏转过身子侧对着枕边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先前也不跟杏娘交代清楚,稀里糊涂就去碰面,丛家小子为人怎么样?”
李老爷子无声一笑,“就是要瞒着,说透了就差点意思。至于丛家小子……”
他沉吟了半晌,“是个担得起事的,精明却不市侩,为人处世圆滑却并不讨人厌。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心软之人,只这一条,以后就算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丛家的家世算不上多好,他又是老二,日后分家肯定吃亏。咱们杏娘打小不说是蜜罐子养大的吧,也没怎么吃过苦,嫁了人倒要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挣吃食填肚皮,你能忍心?”杨氏担忧地说。
李老爷子安慰老妻:“你放心,杏娘的前程不在地里刨食上头。”
他讥讽一笑,“地里的产出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忙到头,交了赋税也就哄个肚饱,有个头疼脑热生受着,不到四十就腰弯背驼,须发皆白,形同老朽。”
一番话说得两人沉默起来,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感慨地道:“若不是我接了岳父的衣钵,揽下这许多事体,我们如何在这白水湾立住跟脚,养活这十几个儿孙,给他们娶媳妇嫁女儿,哪一样少得了一文钱。”
杨氏手搭在老伴胳膊上拍了拍,他继续说道:“人都说低娶高嫁,可嫁的那般高,日子如何好过。成日里低眉顺眼、唯唯诺诺,既要孝顺公婆服侍丈夫,有那丧了良心的还要纳两个小妾,又要养育庶出子女操持家务。你是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内宅里的阴私腌臜比暗沟里的老鼠还多。”
李老爷子既做了民间道士的营生,少不得替人画符祈福,念咒驱邪保平安。
那些行迹隐藏说话躲闪的婆子仆从,拿着早夭孩童的八字求他念往生咒。个中缘由他只当不知,只是可怜这些小小婴儿好不容易出脱成人,还没等长大就夭折,白来人世走一遭。
“只拿咱们小镇上来说,有几个富贵人家子弟是好的,不是喝酒赌钱打女人,就是眠花宿柳惹是生非,不拿家里的银钱当回事,花钱如流水。这样的人家就算一时风光无限,到底不是长久之相。丛家虽不如何,丛家小子却是个有能耐的,饿不着媳妇孩子,至于能不能攒下一份家业,就要看机缘了。”
李老爷子说完,老夫妻两个一时无言,就着床前的韵白月光慢慢阖上眼皮。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李老爷子夫妇为着闺女的婚事千般思量、百般谋划,终是定下了丛家。两家请媒婆、合八字、提亲、定亲……忙乱一通后成了婚。
婚后丛孝自不好常年住在府城,央告了建庙的管事,得到允许可在过年、农忙时节回乡帮忙,算下来有小半年时间在家,倒也无甚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