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硕是在许言栀产后第二天去拜见的,即使知道见不到面,会有屏风在,他也命人在脸上敷上脂粉。
隔着宽大的玉石翠松八方拜客屏,萧允硕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一天的工夫足以许言栀弄明白所有事,自然也包括老夫人对他动手一事。
“你…阿硕,此事是娘不好,是阿娘想得太容易了,你祖母并非有意伤你…”许言栀张了张口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一向能言善辩的她头一回不知该如何说和此事,只有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一句她本人都认为虚伪至极,无用至极的道歉。
她不愿看到二人反目成仇,可挨打的人是阿硕,她没有理由劝阿硕放下成见不再计较此事。那天当真的是昏了头,明明阿硕与姨母最在乎她的,明明她都知道,怎么还会如此呢?
明明有无数种法子扳倒王氏,怎么就选了最蠢的一种呢!
产房内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萧允硕站在屏风后面,面色有些苍白,闻言也没有丝毫委屈,仍温和地笑着。
“阿娘这是在说什么?儿子自己做了错事,自己知道,又怎会恨上旁人?”他目光专注而又温和,隔着屏风往里瞧,里面的人也在透过屏风认真地注视着外面那道看不真切的身影。
阿硕,从不会做任何让她为难的事。
偏偏这样,她最为难。
她情愿阿硕大吼大骂不愿意谅解,也不愿他把所有委屈往肚子里咽。
“你,可以生气的!”许言栀小声说道。
“祖母最是挂心我们母子,儿子知好赖,虽说挨了巴掌,但这一巴掌儿子该挨!”猜到许言栀心中不安,萧允硕又继续宽慰道。
“儿子昨日莽撞,一时冲撞了大夫人,今日还需去正院负荆请罪!”萧允硕不会瞒她这些事。这些事,他来说总比日后从外人口中听到她多思多虑强。
许言栀猛地一惊,撑着身子就要起来,慌忙问道,“是世子逼你去的吗,他可有再打你罚你?”
“罚自是要罚的,一百遍《孝经》而已,总归琅琊王氏还在,爹少不得要做做样子,这不就将妹妹的名字补偿给了儿子,”萧允硕抿唇一笑,“萧曦烁,好听吧,儿子想了好久呢!”
萧允硕口中越是云淡风轻,许言栀心中越有不好的预感。
她不信此事如此简单,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这是要上族谱的,族中定不会轻易同意此事,更何况琅琊王氏也不是吃素的。
定然是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可偏偏她不能点破,阿硕做了这么多,躲着她,避着她,都是为了她的顺遂平安,为了她不被他的付出裹挟。
“你如今还未束发,有些事莫要逞强,你有父母兄弟的…”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让许言栀心情更加沉重,将阿硕逼上此路的就是她,如今劝说的还是她。
她什么都知道,偏偏什么也做不得,偏偏现在也容不得她们母子回头。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当今之际她乖乖于碧落斋坐月子就是对萧允硕最大的帮助,这种需要委曲求全的事,阿硕从不同意让她出面。
“儿子是男儿郎,日后是要给阿娘和妹妹撑腰的,总不能太娇惯了去。对了,府医说娘这次到底伤了身子,月子最好做双月,算算时间,娘出月子的时候正好临沭小筑能修整好,到时娘可以去散散心!”
临沭小筑是萧允硕在原来养马庄基础上扩建的,特意周边的几个庄子一并买下,完全可以当作一个休闲用的庄园,日后带人去跑马打猎、诗社斗酒、宴邀宾客都是极好的去处。
临沭小筑下面便早已掏空,作为萧允硕暗部力量的一个据点使用。
“好,你妹妹还小,到时候就不带了!”许言栀轻声应下,那个沉重的话题二人心照不宣地就此揭过。
壹品居顶楼
孙骐珏斜靠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黑甲卫似笑非笑道,“三郎君可真有耐心,整个邺城可传遍了三郎君大逆不道的传闻!”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他扭头看去,只见某人正在窗边悠然自得与张温浩下棋。暮春暖阳,落在那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那道光,像是只偏爱他一人,淡淡的光晕环绕在他四周,像是得到了神明的青睐!
孙骐珏抵着后槽牙,微微晃动了下手中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我说,萧三郎君,您好歹注意下自个儿的名声成不?我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瞧瞧你那弟弟在外面是如何说你的,一整个人,鼻青脸肿地往王家赶,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的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