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兴地嚷着,跑近时看清三位女子,面上喜色一僵,舌头也不住地打结,话头忽地止住了。
但旋即许是想起自己有恃无恐,便硬气起来,不再理睬几人,直接寻了个空位席地而坐。
他说的“报官”二字尚萦绕在薛奉鸾耳畔,这下她总算明白这群人平日聚在一起都做些什么了。
贺照听到父亲的到来,面色一白,后退几步。
她有些慌张地朝庄子大门看去,却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贺父走在最前,捋着自己的须子,跟一旁腰弯得极低的男佃户有说有笑;贺均则走在他的后面,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也不知有何事值得他得意的。
贺均眼尖,首先瞧见妹妹,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逮住她的手腕:“好啊,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贺照拼命挣扎着,用指甲去戳贺均的手背,企图挣脱出来,薛奉鸾也上前帮忙,不停拉扯贺均的手指,可贺均却丝毫不泄力。
“背着爹和我插手庄子事务,想要架空我们?妹妹,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贺均恶狠狠地盯着她。
贺照对这久违的亲切称呼感到一阵恶寒,一时不慎,被贺均施力拉住,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你弄疼我了!”她大叫着控诉自己的不满。
贺父闻言走到兄妹二人跟前,压着眼皮先瞅了一眼贺均,贺均这才收手朝父亲弯腰行礼;贺父没理睬儿子,转向女儿时又是一副上火的模样。
“你娘在哪?我要去找她。”贺父睨着女儿。
贺照瑟缩了一下,但仍紧闭嘴唇——她明白,父亲此举必然是冲着娘来的,当然,算账也有她的份。
贺父见她闭口不言,更是窝火。
“老爷,这边。”方才还摊在田埂上的男佃户忙起身,殷勤地想为贺父带路。
贺父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贺均见贺父走了,又气势汹汹地要找她的麻烦,薛茹芸随手拿起一旁脱了节的农具的上半截木棍扔给贺照,贺照接过它,作势要往贺均的脸上打。
贺均下意识护住脸,木棍却并不似他料想中那般朝他打来,他反应过来,对自己竟被几个女子戏耍感到羞愤,恨恨地看着妹妹,又收回视线,转向递武器的薛茹芸。
薛茹芸仰头看他,在他的眼里像是挑衅,他正打算冲上去,贺照却结结实实地往他头上敲了一棍,他没倒,却摇摇晃晃地,捂头看向妹妹。
“你!你!”贺均对贺照向来都不算很友善,但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对同胞妹妹极强的恶意。
见自家少爷被打,那些男佃户亦是不甘示弱,纷纷站在贺均身后。
好似终于有人为他们撑腰,他们能把从这些女子这受到的屈辱全都还回去。
贺照对父亲或许是因尚存孝道,即使看清他的轻视,在他面前仍有一丝敬畏;但面对这位自小从未教导爱护过她的兄长,她可是半分畏惧都无。
她将手中的木棍掂了掂,觉得很是称手。
“你们都退后!”
贺照将手中的木棍挥起来,薛奉鸾拉着姐姐后退,以防贺照将她二人误伤。
贺均说话结巴起来:“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打你兄长吗?”
“兄不兄长不长,你这兄长,我早就不想要了。”出乎意料的,贺照说这话并无半分怒意,倒是十分平静。
薛奉鸾还未思及其中深意,贺均竟战战兢兢地虚张声势:“你说出这样不敬的言语,就不曾考虑过日后我接管贺家,你该如何自处?这些年来,你总是要打我,也从未真正动过手。”
如此,他才自信,妹妹只不过是色厉内荏,根本不敢对他有分毫不敬。
但毕竟武器在眼前,还是让他有些发怵。
贺照拎着木棍一步步上前:“兄长不是早就想好了我的归宿吗,把我嫁出去不再妨碍你,这还需要我自处吗?”
她红了眼眶,好似知晓兄长与父亲背地里盘算着要将她嫁到哪家去。
“正因如此,”贺均闪躲的眼神瞥向那不知砸到身上会有多疼的木棍,“你就更应该知晓,对我好一些,我还能找个好些的妹夫。”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的归宿自有我决定。”说罢,贺照将棍子狠狠往贺均身上砸去。
贺均没料到妹妹这次竟动了真格,但小时候尚存的基本功没丢,倒是极快地伸手去拦那朝他打来的棍子,用力握住了。
贺照将其猛地一抽,狠击贺均大腿上部,贺均吃痛,没站稳倒在地里。
“少爷!少爷!”男佃户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贺均扶起来,而后畏惧贺照手里的棍子,都不敢上前了。
贺均沉着一张脸:“贺照!你竟敢!”
贺照掂了掂手中的棍子,又向贺均砸去,贺均本就因疼痛没反应,这一下一下像是乘胜追击,又像是不给贺均活路。
那群男佃户见状更是恐惧,一个个都默默往后退,像是怕贺照打完贺均不解气,又拿他们几个当泄气的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