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告别谢砚,这些日子忙起来,她确实很难抽空来探望他,便叮嘱他好好吃药、好好照顾自己。
不过因着贺照的伤势,预料中的忙碌并未如期而至,薛奉鸾也在二人的院子里来回打转。
谢砚那边倒是好说,不过是陈年旧疾,好好养着也就是了。
只是贺照那边状况多舛,纵然有个好底子,贺父下手太重,便是在榻上躺了很长时日。又不知是不是贺父的刻意刁难,贺照缠绵病榻之时,又是贺夫人大闹了一阵才请了郎中再来瞧,仍是说抓药躺着。
直到桃花开始凋谢,贺父重新闭关观星,贺夫人远走去庄子上收账时,她的身子才好转。
本是一件好事,贺照的面容却仍有阴郁之气盘旋着。
“大夫瞧了,说你身上没留病根,也是好事,怎的还愁眉苦脸的?”薛奉鸾问道。
贺照将视线收回,倒像是陷入伤感中:“娘离家,也不得见我痊愈,虽说是喜事,却无人来贺。”
薛茹芸对此言颇为不解:“我俩不是来看你了吗?”
“是啊,多谢薛姐姐和鸾儿来看我。”贺照听这话,算是宽慰了许多。
这称呼却引起薛奉鸾的不满,不知从何时开始贺照便开始叫她鸾儿,起初只觉关系亲近,也不曾在意,更不忍谴责病弱无力的人,便也由得她去了。
不过人现在不那么可怜了,她便也能同她好好说道。
“姐姐唤我鸾儿也就罢了,你为何也这样?”她不满地嘟囔。
贺照奇怪地看她:“我跟着薛姐姐叫人,不能唤你鸾儿吗?”
薛奉鸾正欲反驳,身后却传来另一人的声音:“谢某听闻贺小姐恢复如初,特来祝贺。略备了薄礼,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还请贺小姐笑纳。”
她的身子猛地一激灵,极快地跳到一旁去。
谢砚自是忍俊不禁,一手将贺礼递给贺照,另一手则捂着嘴边的笑意。
贺照双手接过盒子,却不着急将其打开,面上的落寞之意更甚。
即便如此,她还是礼貌微笑:“谢公子破费了。”
薛奉鸾直觉不对,凑上去关切:“你究竟如何了,我们三人在此,不算热热闹闹的吗?”
贺照用余光瞥了一眼谢砚,谢砚也识趣的退到房外,去赏衰败的花枝。
“从前兄长即便小恙,也是有许多人踏破门槛去探望的,事情轮到我这,竟只有你们愿意来看我。”她的神情是十分沮丧。
薛奉鸾总算知道症结在何处,虽不明白她的期待从何而来,但个中落差,也并非难以体会。
无非是那些人想要巴结未来的贺家家主,贺均的门槛自然是门庭若市;至于顶多被家主照拂的女儿或妹妹,也不算什么大人物,怠慢些也无所谓。
既是看清了,话便好说多了:“那些人对贺公子有几个是真心,我们对你可是个个真心,这样想着能否宽慰多了?”
贺照细细想来,确实是这个理,郁结之气便化开了些许。
“若是你喜欢那些虚情假意又有何难,待你当上家主,岂非不能如愿?”薛奉鸾又补充道。
此话一出,不止贺照,就连平日里恬静淡然的薛茹芸也笑出声来,惹得院外的赏花人没忍住探头进来。见几位姑娘其乐融融,便退回去继续赏花了。
“真是想不到,”贺照笑够了,颇为惆怅地看向薛奉鸾,“初见与你闹成那样,如今又是一副新天地了!”
薛奉鸾冲她眨眨眼:“我也不曾料到啊!”
人生难以预料之事多如牛毛,正因如此才有趣味。
换做一年前的她也不曾想过,尚能有与出嫁前日想着难以再见便抱头痛哭的姐姐重逢的日子;而母亲说得极远的贺家,其实与谢家相去不过五日的路程。
更不曾想过,本该与姐姐一同陷在宅院中,却在一年后的今日,尚有自由之身,还经历见识了这么多,是从前那十余年间都不曾见过的,虽慌乱动荡,却比那象牙塔美好太多了。
贺照想起什么,突然正色道:“多亏薛姐姐抗争,才将婚事一拖再拖。现下父亲按例闭关,自然无人再提起婚约之事。我娘不在,兄长又被架空,正是夺位的好机会!”
她说这个时机确实不错,但那贺公子虽被架空,却也是一大阻碍。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收买人心,才能在贺伯父出关前,打他个猝不及防。”薛奉鸾兴冲冲的,一副枕戈待旦的模样。
贺照却支支吾吾地表示:“或许此事,我自小便开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