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轻视自己,贺父暴跳如雷,竟大嚷道:“待谢公子好起来,我定要让他把你带回去好好看管!”
薛奉鸾只有一瞬间的怒火,随即便烟消云散,倒是薛茹芸似是气得发抖,只是言语依然冷静。
“贺伯父,您没听鸾儿说吗,我与贺家并不亲昵,更不会嫁给贺公子。倒是您,为何如此在意鸾儿与谢公子的家事?”
贺父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他一张嘴哪敌得过四张嘴,还个个伶牙俐齿。特别是他的夫人,平时在他跟前唯唯诺诺,对他千依百顺,竟也学着奋起反抗了。
他面上强打气势,内心早就泄气退却,只能来回看着眼前四位女子,最终将手垂下,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的背影佝偻着,仿佛一下苍老了二十岁,比起精神矍铄的贺家太公,更显得颓靡。
贺父走后,贺夫人略带惋惜地看着薛茹芸:“你与均儿之事,当真不愿再考虑吗?”
薛奉鸾这下看清了,贺家的人喜欢姐姐的娴静温顺,更是在自己的衬托下,显得姐姐是那样善解人意,自然想留她。
说不定还会私下庆幸,当初订的是姐姐而非妹妹。
她又怎会让这些人如愿?
“贺伯母,我们虽不是贺家的女儿,却也想自己做回主,难道不可以吗?”她对贺夫人放软了语气,只因贺夫人对贺照的那番肺腑之言感染到她。
对比姐姐出嫁时,还有将自己赶去江陵时母亲的模样,薛奉鸾觉得这贺夫人更像一位慈母。
薛茹芸点头肯定妹妹的说法:“贺伯母,我也不愿说些冠冕堂皇的托辞,也不愿贬低贺公子,更不愿说自己配不上。但我确实不欲嫁给贺公子,还请您体谅。”
薛奉鸾被姐姐的话语深深震动,她为了少费唇舌,更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加之谢砚的乐意配合,便将错就错地做了他的义妹与未婚妻。
自己早已忘了,其实是不愿的。
姐姐自小就比自己更像大家闺秀,看起来比她更温柔可欺。
可姐姐更刚强,敢于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更敢于逃婚,虽不知她是如何凭自己一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她却仍以一己之身在江陵安身许久。
好像姐姐万事都比她做得好。
她想让大家知晓自己并非谢砚的义妹、更非未婚妻,只是这样,若又遇上滋扰,又该如何脱身。
女子能大喊心声,又能安心独行于世,更能施展自己抱负的日子,何日才能到来呢?
薛奉鸾看着贺家母女的神情,贺照是钦佩与赞许,而那贺夫人则是满目的震惊与愕然。
贺夫人沉吟片刻,最终才说:“既然留不住你,我自不再勉强,只是你既入了贺家这虎穴,若族老与老爷们不肯,你便再难出去了。”
而后她打眼看着薛奉鸾:“虽说谢公子能将薛二小姐带走,但恐怕带不走你。”
“那我的希望,就压在贺小姐身上了。”薛茹芸含笑,将目光投向贺照。
贺照也笑道:“娘你放心,待我做家主,什么老爷族老,通通都赶出去。我不仅要让薛姐姐回家,更要回报他们这些年对我们娘俩的漠视欺辱。”
贺夫人又红了眼圈,有些欣慰地看着女儿。
下人来报:“夫人,少爷在酒肆吃醉了酒,想请您遣人带他回来呢。”
这一消息无疑毁了此刻的天伦之乐,贺照的脸色顿时变得蜡黄,目光紧追着贺夫人,怯怯地带着担心。
贺夫人将眼眶的泪拭去:“少爷又吃醉酒了?”
那下人本对此浑不在意,却看到夫人的面色陡然变暗,不由得瞬间严肃,只点了点头。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妹妹这般,做兄长的竟有闲心去吃酒,”能听出贺夫人的咬牙切齿,“此事怎的不禀报老爷?”
那下人有眼力见地看出夫人许是动怒,语气也小心谨慎了许多:“少爷不让小的同老爷说,怕……怕……”
他到底没敢说下去。
“怕什么?”贺夫人厉声问道。
那下人吓得跪下:“公子说,平日里这等事情都是夫人为他兜底的,若是回禀了老爷,指不定会家法处置,便吩咐小的定要来告知夫人,若夫人有别的示下,小的即刻就去办。”
此言一出,贺夫人有些心虚地瞅瞅女儿,又瞧了瞧二位姑娘。
“平常也便罢了,今日他竟如此不悌,定要教训他!你去禀报老爷吧。”贺夫人怒道。
那下人闻言,忙不迭地走出院子,到院门口还踉跄了一下。
贺照的焦急担忧尽数化成感动,也不顾外人在场,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