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再次谈及此困境,三个年轻女子都噤了声,她们着实少经人事,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薛氏姐妹先住嘴,虽说此事与她们有所关联,她们也因此站队贺照,但毕竟是贺家家事,她们怎好置喙。
贺照的面上先是灰心之色,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最后闭了闭眼,微微点头,像是在安慰母亲:“娘,我定然会夺得家主之位。”
她说得是那样坚定,仿佛那位置早已唾手可得。
见女儿颇有信心,贺夫人也不欲再熄灭她这份心火,又细细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走后,薛奉鸾没忍住,还是提醒道:“虽说如此,但贺小姐行事有些鲁莽,从此还须暂避锋芒、小心谨慎为好。”
“自然,”贺照满是野心的眼眸又包含了对她的肯定,“不过我不是说了吗,认识了这些时日,薛小姐又何必对我这般生疏?”
薛奉鸾闻言,嘴角噙着一抹笑,虽说初见便闹了不小的误会,可这些日子以来,确能感到贺照为人直率,更加之为她的明媚所艳羡,此时此刻要交这个朋友,她是万分愿意的。
“说得不错,那今后我便直呼你的姓名了。”她自然是欣然同意。
贺照却敛了玩笑神色,面色转为严肃:“方才奉鸾说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什么话?”突然提及自己,薛奉鸾也是一头雾水。
贺照似乎有话要说,在口中滚了又咽,最后还是踌躇着开口:“我这一莽撞,惹得爹不快,方才与娘又闹了那一阵,此事他定然会上禀族老,这该如何是好。”
薛奉鸾一时说不出话来,薛茹芸沉思片刻:“你现在得派人去探听情况,此事就交予我来办吧。”
“那就多谢薛姐姐了。”
贺照刚道完谢,薛茹芸便迈出脚步,薛奉鸾见状本想与贺照道别,但姐姐给她使了眼色,让她留下来陪着伤患,便驻足不走了。
看她留了下来,贺照调侃:“你怎的不去瞧瞧谢公子,倒赖在我这里?”
提到谢砚,薛奉鸾的心情又黯淡不少,但她学做大家闺秀也学得不差,也不曾垮脸。
只是她确实装不出笑模样来,只说:“现在我同你才是一伙的。”
这话到让贺照觉得有趣,她翻身趴着,将下巴枕在手臂上:“谢公子对你这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这话可有古怪。”
薛奉鸾难免苦笑,叹了口气:“这事说不清。”
贺照一听,其中定有什么隐秘,一时也忘了自己的伤痛,弹起身来,却扯到伤处,浑身疼痛,不由得龇牙咧嘴。
薛奉鸾吓了一跳,忙上前又扶她躺下。
“要当家主的人,还是稳重些吧。”薛奉鸾经由这么一闹,心绪倒是平静了不少。
“我早就看出你二人这些日子不对劲,到底哪般了?”贺照急切地问,而后恍然大悟般,“难不成你也要和薛姐姐一样,与谢公子退婚?”
薛奉鸾故作嗔怪:“你这般关心我与谢砚的亲事,我们退亲了,与你有何好处?”
贺照将头抬起一些,足以得见她的激动之情:“那谢公子对你好是好,就是病殃殃的,我才见他几回,不是生病便是在预备生病,我是真的担心你嫁过去就要守寡。”
此女心直口快,却直戳薛奉鸾隐秘的痛处,她总算绷不住,苦着脸。
“真与此有关?”大大咧咧如贺照,此时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一言难尽,若今后有机缘再说与你听。”薛奉鸾长叹一口气,视线却看着窗外那抽条结蕊的杏花枝。
贺照颇为遗憾地说道:“我只希望你与薛姐姐都从困境中解脱。”
“我们是有困境,可如今你的困境更甚,”薛奉鸾再没了调笑的心思,“姐姐已经想办法去拦住消息了,你要做的便是亲自去贺伯父面前负荆请罪。”
“让我请罪?”贺照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薛奉鸾点了点头。
贺照忙抱住自己的软枕,像是赌气般:“我不去。”
薛奉鸾当然知道错在哪方,只是如今沉不住气,对大计无益。
她绞尽脑汁,欲向贺照陈明其中厉害关系,只是看她这样抵触,也是难以说通的样子。
只是这样拖着也不是一个办法,薛奉鸾不得不讲出自己想好的计策。
“不仅要负荆请罪,更要言明……你再无僭越之意。”她说后者时,顿了很长时间。
而后她再看向贺照,这人果然变了脸色。
“为何要我这么说!”贺照大声喊道。
外面侍奉的人听到自家小姐的喊声,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便冲了进来。
薛奉鸾被这阵仗所震慑,忙将他们都赶出去,这些人却驻足不动。
贺照将口鼻埋在枕头中半晌,才下令:“你们都出去吧。”
这些人才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我不愿这样。”贺照抬起眸子看着薛奉鸾,眼中满是伤心,若细细看,尚能见几点水光。
薛奉鸾第三次叹气,她又何尝想叫贺照将那股气憋回去呢?可是自古以来,就算是皇家兄弟阋墙,也不敢锋芒太过,贺照石破天惊地来这么一遭,只会被当做异类。
虽说要让呐喊者不再呐喊确实有点过,但如今服个软,才好叫贺父放松警惕。
“你勇气可嘉,只是这样到会使他们生出警惕之心。为了你父兄的不成器,他们便能提出分家;若是再得知你有此志,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成大事者,要学会忍耐。”薛奉鸾坐在贺照床边,循循善诱。
贺照仍是不服气,却好似将话听了进去。
她依旧将口鼻埋在枕中,瓮声瓮气地问:“那我该何时去?”
薛奉鸾看她满身伤痕,将视线移到一旁,斩钉截铁道:“若是受得住,还是尽快为妙。”
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若是将它拖成贺父的一块心病,越琢磨越不对味,那只会将贺照打发得远远的。
可如今贺照的状况不好,只能等她伤势好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薛奉鸾便欲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