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的视线紧跟着飞扬的纸片,秀眉紧紧拧在一处,眸光越来越暗。
她本想凭着这退婚书在江陵求谢家庇护,以寻安身之所,如今看来,此计怕是行不通。
胡统领踩了两脚碎纸片泄愤,命手下将她和那位聂少侠押入客栈柴房中。
“若是让他两逃掉,我砸的可就不只是桌椅了。”
金娥轻摇扇子,陪着笑连连保证,恭敬送他们离开。
只是不到一刻的功夫,金掌柜便推门进柴房。
薛奉鸾不动神色地稍向后挪了挪,面上稍带警惕。
“幸亏瞻郎从前是变戏法的,才保住你的钱袋,”金娥麻利地替她松绑,又将钱袋同过所塞到她的手心,“姑娘快些走吧,他们今日巡城,你可从左面城墙下的小洞出去。”
薛奉鸾看着手中的钱袋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金掌柜。
据她方才观察,这跑堂的来历决计不是这么简单。
掌柜又去替聂从云松绑,见她愣在原地,急吼道:“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薛奉鸾想问金掌柜为何要帮自己。
可现下不是谈这些的好时候,她将钱袋同过所揣进怀中,朝金掌柜道了谢,便夺门而出。
退婚书和舆图都没有了,收拾那些衣物更是浪费时间,轻装上路,能减少累赘。
她一路往掌柜指引的方向跑,却因体力不支渐渐慢下来。
先前情势过于紧急,此时松懈下来,身处僻静暗处,更引忧惧多思,她蓦地想起没有舆图,即使出了城,亦不知该往何处。
聂从云从她身后施展轻功跃到她身前,看到她时也未作停留。
她心生一计,稍提起力赶上他,抓住他的衣角。
聂从云只觉有什么拖住他,脚步顿时沉重下来,回头一看便是拉着他的一团黑影。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眉,欲拉开薛奉鸾的手。
“聂少侠可知去江陵的路该怎么走?”那黑影也多纠缠,快速松手,跟在聂从云后面。
聂从云稍做思量:“我此去确会经过江陵,自然知晓。”
薛奉鸾虽赶不上他的速度,她也勉强自己尽力跟上他的脚步,闻言眼前一亮:“那可否带我同去?”
此人热心,还略懂拳脚,与他同行总没坏处。
她暗自打着如意算盘,聂从云却迟疑——这位大小姐一不会武,二跑不快,实在是无半点助益。
见他不做声,薛奉鸾大致明白他作何想,面上喜色渐渐沉寂,便松开他。
既强求不来,她也不再做声,由此却生出些忧虑:若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又得另寻他法。
城墙根周围漆黑一片,洞早就与夜色融为一体,二人只能以手来探。
薛奉鸾先摸空,用手摸索一圈,发现这是一个狗洞。
“聂少侠来这边。”她压低声音,以免惊动周围。
薛奉鸾用手估量着狗洞大小,又看向聂从云的身形,她将二者相对比,似乎难以通过。心里更是没底。
聂从云自己也没底,不能过去还好说,就怕卡在洞里,进退两难。
“我先试试。”薛奉鸾不愿在这僵持空耗时间,便身先士卒。
她身量纤细,比起聂从云应当更好钻一些。
肩膀刚钻进洞口,她便觉挪动吃力,只是好在尚能缓慢挪动,便慢慢往前爬,但越往里,手臂越使不上力。
薛奉鸾的声音闷闷地传出:“聂少侠,劳驾推我一把。”
聂从云双手夹住她的小腿,施力将她往前送。
布料与肌肤摩擦得生疼,与其说是爬,不若说是用胸腹磨在地上缓缓向前。
自己通过都如此艰难,洞外这身姿如松的少侠更是过不去。
“看来聂少侠得想别的法子出城。”
话音刚落,小腿上的外力突然松懈,她的脚尖重重砸在地上,痛感让她倒吸一口气。
薛奉鸾的半个身子已卡进洞内,被箍得难受,胸腔亦被压着,使她顿觉无法喘气。
可手早已无法使力,她只能趴着不动弹。
洞内听不清外边的动静,薛奉鸾等了许久,聂从云再没反应。
叫他另想法子,便这么抛弃她了?
“聂少侠?”外面静得可怕,薛奉鸾甚至不知聂从云是否还在,便试探着叫他。
忽地,她感到她的腿被拉着,自己也被往外拖。
薛奉鸾头从洞中出来的瞬间,余光能瞥见有个倒在她身旁的人影。
此时她的腿又一次被松开砸下。
疼痛袭来,但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薛奉鸾便被吓得全无痛感。
寒意顿时爬满她的全身,到嘴边的痛呼也被强咽下。
她已是不敢出声了。
倒在她身旁的是聂从云,而在他二人周围站着的,却是两名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