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虞闻言被她提醒,稍拧起眉。
她都快忘了追询此事了。
“你在和一个哑鬼聊天?”
季时潜的疑问,也来得分外适宜。
“你们能活着从金簪的梦铃境中出来……她定是对你们有所忌惮,现今庄内也就剩你们能救那白衣郎君和黄衣姑娘了……”
玉怜仍在哀伤地连连低语,模样分外可怜。
侯虞却微怔:“……黄衣姑娘?”
玉怜吞咽哭音,弱弱地回道:“是昨日误闯进来的,金簪见到她时非常恼怒,喊着什么仙门走狗?一掌打伤了她,将她关进了地牢。”
“若你也能救她就好了……”
玉怜越说越没底气,小心翼翼地朝上探望时,却见侯虞的神色起了细微变化。
“地牢在哪?”
侯虞问道。
“后、后山。有一处巨石,沿着石后阶梯向下……”
玉怜话音未尽,侯虞即已动身一步跨出门外。
“你干嘛去?”
季时潜一把拽过她胳膊。
“找死。”
“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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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云程!”
贺修棠惊叫着,朝某处跑去。
那处正是一根庞大石柱,此时遭一飞来人影重砸,碎砾沙尘飞扬,响声抖抖。
束云程紧捂着胸口缓然下滑至地,唇角流溢出一道污血。
他双眼寒冽,正死盯着沙尘中央影影绰绰的艳红翩影。
贺修棠忙不迭地将他扶起躺靠石柱,提袖又是给他擦血,又是手忙脚乱地这摁摁那拍拍。
束云程只好抬手推离她,呛咳血沫里,还得分半句无奈话音给她:“……别动了。”
贺修棠连声答好,她显然慌了神,但又命令自己冷静,转身带着颤抖地举起腰间剑,直对身前。
恣意张狂,又缠裹媚意丝丝的笑声,在尘沙归清后,随着明晰身影停在他二人身前。
“真是郎情妾意啊!”
金簪冶艳容颜之上,笑弧深深,双眼却尽是戾气,在眼尾飞红间更衬凶狠。
“嗬,你们仙门狗道果真百年如一日惹人嫌!嘴上挂着除魔卫道,手里剑法劈的尽是些妇孺残魂,敢情这朗朗乾坤的正邪有别,却凭你们一张贱嘴定夺!?”
“一个两个自命清高。不过些道貌岸然的宵小,我呸!”
她盛怒斥责,而后又掷地有声一道恶狠狠:“正巧,我金簪最爱将尔等仙门子弟碎尸万段,剐了个干净挫骨扬灰!”
言落,金簪猛然挥袖,轰动间牵扯万千凶骇怨煞蛮横俯冲,尽情啸天就要吞噬掉这地宫内唯二生灵。
霜白四溅,束云程疾然翻滚起身,推剑回挡。
可那怨煞声势实在太过森悚,束云程抵挡不过几瞬,那剑即被砰然击飞,一路滚落坠砸至金簪脚边,被她用力踩住。
贺修棠练剑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处置的邪魔也个个身残体弱比斗鸡还没劲,哪见过此等凶残情景啊!
她在漫天鬼呼中,不由地两腿发软,抖个不停。
手腕处陡然传来一阵紧握的暖意。
贺修棠发怔地去看,却见是束云程抓紧了她握剑的手,惨白脸上是庄重神色:“……可否借剑一用。”
贺修棠很想说直接抢走也无妨啊,都命悬一线了,反正她剑法差劲得很,定是给他最好。
可束云程还是问了。
修剑之人,剑乃本命法器,不可无礼擅夺。
贺修棠好想哭,不知是因危在旦夕性命不保,还是因她身困险境,仍心如擂鼓地感叹她爱慕之人真的人好好。
剑柄移位。
束云程复又紧紧执剑,稳沉丹田,调动灵脉起势,在寒然刮起的冰风间,踏步越起朝金簪砍去重剑!
这一剑挟卷巨力,却又电掣星驰,惊引金簪一个箭步回撤闪躲。
交攻间,一人一鬼身形急遽矫捷闪动。
怨煞冷光缠斗,骇人亮响一声紧着一声。
贺修棠心知帮不上忙,当即先找一处遮掩蹲下。
甫一蹲下,她便见自缠斗处,蓦地掉落滚来一道玉白亮光,打着旋在她脚尖停下。
是一块雕刻精细至极的华贵玉佩。
雕纹是,一条威风螭龙,翻卷芙蓉花间。
这是她的玉佩!
贺修棠一把将其抓起,心中对它为何会在此而倍感惊疑,但与此同时,也陡然生出一阵狂喜。
因这个玉佩是贺修棠爷爷特为她所造,内施有一道名为锁魂链的功法,只可为她所催动,将在危机之间保她一命!
就在玉佩被贺修棠抓在手心的下一瞬,耳侧却急骤传来一道风鸣和刺耳尖叫,怨煞的寒气顷刻之间侵入肌骨。
金簪的鬼手极为尖利地死命掐住了她脖颈,连带千钧之力,将她拔离浮空地面!
恶煞渐渐扩散,金簪的双眼彻底陷入浓黑一片不见瞳珠。
她的指甲嵌进贺修棠肤下,五个血洞霎时鲜血流洒。
“把玉佩给我!”
贺修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疼惊骇得灵智瞬息空白,她只下意识颤着声嗓,落音模糊:“……可这、是我的玉佩啊……”
岂料此话一出,金簪暴戾的神色有一刻恍然,但很快,是一种更为凶骇恶毒的注视,和怒极的大吼:“缘是金陵贺氏来的鄙贱杂碎!!”
她掌力骤然锁紧,就要生生掐爆贺修棠脖颈。
剧痛和惊骇之间,贺修棠猛地举手挥动玉佩——
金光四溢,一条虚白的链条凭空出现,裹着浩然灵力直直砸向金簪肩膀!
只听砰然轰响,金簪被这条链条砸飞出去。
同一刻,地宫正中央的青铜树受波动牵连,万千玉铃急剧相碰,发出不绝清响。
“贺修棠!”
地宫入口,传来侯虞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