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呀,阳光好温暖,风也很清爽,我在路上看见一棵柿子树,都已经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呢!”
甘露寺蜜璃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令人无端联想到清风春樱,于是心情不禁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她边说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圆润鲜艳的柿子,递给身边一直默默聆听她说话的男人。
“我忍不住摘了一些,虽然是野柿子,但意外的甘甜,可能是因为已经熟透了,伊黑先生也尝尝看嘛。”
伊黑小芭内难以拒绝来自心仪之人的善意,有些局促地接过柿子,单手捧着微微低头凝视。
垂下的黑发和嘴部的绷带遮住了他面容,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十分平和,毫无面对其他人时的尖锐刻薄。
或许此刻如幻象般的美好安宁,正是他最觉幸福的时候吧。
这边的两人坐在落满日光的廊檐下愉快交流,另一边的和室内气氛却阴暗沉闷,
富冈义勇一如既往的低调,独自一人靠在墙角,目光空无,像是在发呆。
看他不爽的不死川实弥“嘁”了一声,收回目光心浮气躁地说道:“这次的开会时间竟然是在傍晚。”
“如果是上午,现在差不多就已经散会,这样干等着什么也不做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如果是按以往的时间正常散会,他夜里还能在路上多杀一两只鬼。
安静端坐在一旁的炼狱杏寿郎,闻言看向不死川实弥,附和道:“没错,主公大人还是第一次将时间安排在傍晚,想必是有特殊的原由……我担心是否因为他身体欠佳,才不得不推迟时间。”
这个猜测让整间屋子的空气更加沉闷,阳光都迟疑地停在门口止步不前。
一直沉默仿佛是在发呆的富冈义勇,这时候如同被唤醒了似的,神情没什么波澜地说:“柱合会议本该是半年一次,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大概真的很擅长冷场,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另外两人更是陷入消沉,久久不语,本来就称不上愉快的气氛,这下真的是愈发灰暗。
富冈义勇的这句话,让他们联想到了前两次会议的内容。
一次是关于上弦之二童磨,一次是关于上弦之三猗窝座。
巧合的是两起事件里都出现了同一个人的身影。
直到现在,不死川实弥回想起来也还是心绪难平,忿忿地捶了下桌子。
第一次他不眠不休,用最快的速度将濒死的阿蝉送到蝶屋,还庆幸她最终活了下来。
然而这份庆幸,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仿佛只是他眨了个眼的时间,他曾亲手抱回的生命就匆忙凋零。
怎么会呢,怎么会接连遇上不该她那个阶级对抗的,身为奋战在第一线的柱都难以遇到的上弦鬼!
充斥整间屋子的沉重氛围,终于被宇髓天元的到来打破。
身躯健硕的音柱在门口停下脚步,钻石护额两边坠着的珠串却仍旧轻轻晃动。
“快到开会时间了,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想到这次会议的主题,他特意在“好好准备”这句上加重声音,只是此刻还没人能意识到他隐晦的提醒。
召开柱合会议的时候斜阳未落,天空还没开始向茜色过渡,其实谈不上是傍晚,说是下午也没问题。
众柱已经在宽敞的和室内聚首,由于窗户紧闭,不太透光,为了驱散昏暗,和室里已经点亮立灯和蜡烛。
随着童花头女孩高喊“主公大人驾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行礼。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看到你们一如既往的健康精神,我感到非常欣慰。”
产屋敷耀哉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在妻子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主位落座。
虽然他的姿态依旧端庄,脊背也挺得很直,但缓慢无力的步伐,缺乏血色,隐约透出青筋的苍白皮肤,令人能轻易感受到他的虚弱。
抬起头观察主公状态的蝴蝶忍,面色逐渐凝重,她精通药理医术,差不多能通过主公的气色形貌,推测出他大致的身体情况。
“主公大人,等会议结束后,能让我为您做一次检查吗?”
她微微蹙眉,恳切地请求。
产屋敷耀哉虽然不想让剑士们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眼见会议就要开始,天音夫人颔首对大家行了一礼,就自觉地合上门离开。
随后众柱开始汇报各自近期的任务情况,其中音柱宇髓天元受到的关注和询问最多,毕竟他前不久才斩杀了上弦之六。
产屋敷耀哉耐心地听完报告,偶尔应答,随侍在他身边的辉利哉则用纸笔做记录。
“不知主公大人这次召集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等最后一个柱述职完毕后,坐姿不太规矩的伊黑小芭内才问出这句话。
其他人对此同样好奇,纷纷看向主公,等待他的回应。
产屋敷耀哉垂眸笑了笑,说:“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虽然我已有了初步判断,但还是需要通知诸位,倾听诸位的想法建议,来决定最后该如何处理。”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有些糊涂,摸不着头脑。
在剑士们再次询问之前,他侧过头让身边的辉利哉替他打开窗户。
辉利哉顺从地搁下纸笔,小步走去开窗,轻盈的晚风顺着敞开的窗口涌入,带来院子里洋桔梗的淡淡花香。
“太阳落下了么?”
视力模糊,身体羸弱的产屋敷耀哉问道。
“是的,父亲,现在已经到了傍晚,虽然还有些余晖,但光线微弱并不要紧。”
辉利哉估摸出时间后就关上窗户,以免入夜后风大霜重,让父亲染上风寒。
“这样啊,那么就去通知门外的雏衣,让她带着那孩子过来吧。”
产屋敷耀哉说道。
等主公结束安排后,最压不住好奇心的甘露寺蜜璃才出声询问:“主公是要安排什么人和我们见面吗?”
“嗯。”
她看到主公大人点了点头,笑着对她说:“是个大家都认识的孩子。”
“或许见面时会吓到你们。”
因为疾病的原因,产屋敷耀哉不仅眸色浅淡,连睫毛也泛着枯白,这让他的微笑,显得有一丝哀戚。
“说起来,大家现在对祢豆子是否有所改观呢?”
他忽然抛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祢豆子表现得非常优秀!在这次和上弦之六的对战中帮了大忙,多亏她用火焰净化毒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宇髓天元毫不吝啬地大声地称赞。
他旁边的炼狱杏寿郎也点头赞同,夸道:“确实值得肯定,之前还在列车出事时帮忙拯救乘客,在此之前,我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不吃人并帮助人类的鬼!”
随后蝴蝶忍和富冈义勇也表示认同,只剩还没亲自接触过对方的几个人没有随意评判。
“看到已经有这么多人能接受她,真是令人高兴。”
产屋敷耀哉颇感欣慰地说道。
就在这时,盘在伊黑小芭内肩上的镝丸突然竖起身子,它尖尖的脑袋朝向门口,嘶嘶吐信。
发现镝丸躁动的伊黑小芭内,没隔多久也感应到了什么,戒备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纸门。
“原来,昨晚感受到的气息并非错觉啊。”
悲鸣屿行冥双掌合十低声说道,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应激站起,显得很沉稳。
“请诸位安心地坐回去,我昨日就已经接见过那个孩子,她没有恶意,我也希望大家能宽容以对。”
产屋敷耀哉安抚着拔刀而立的剑士们,叹息道:“毕竟她是——”
随着“咔啦”一声,障子门被人推开,微弱的银辉如月光般倾泻进室内。
“阿蝉。”
他的话音终于落下,如同温柔春夜里忽然落下的惊雷。
仿佛有神明伸出恶作剧的手指,按住正在走动的时针,将时间暂停。
霎时间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看向门口,和室里落针可闻。
你一开门就被这阵势给吓了一跳,差点重新将门给关上,好不容易才止住逃跑的冲动,尴尬地对他们笑了笑,以示善意。
这些人好多都很面熟,你对他们还残留着些许印象,或许是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同伴。
“开玩笑的吧?”
不死川实弥用他微微颤抖的声线打破死寂,他的瞳孔微缩,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你,压抑着几欲吞没理智的强烈情绪,哑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阿蝉!她早就牺牲了,不可能是阿蝉!”
“她不可能会变成鬼!”
嘶喊出声的那一刻,他双眼充血,额跳青筋,神情近乎狰狞。
另一边的炼狱杏寿郎,此时也从震惊失语中回过神,同样难以置信,略有些急促地说:“我确定当时阿蝉已经死亡,并和另外三名剑士一起将她埋葬——”
“墓穴是空的。”
产屋敷耀哉心平气和地回应道,并让辉利哉将隐部近些天来收集到的资料分发下去,以便诸位剑士了解情况。
直直盯着你的好几道视线这才移开,那些情绪激烈的视线如阳光般灼烧着你的皮肤,以至于你一时间僵在门口没敢动弹,直到现在才终于松了口气,正式踏进屋子关上门。
你本来想挨着比较信赖的产屋敷耀哉坐,那样会稍微让你有安全感一些,或许是本能天性,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你不想靠近那些曾经的同伴们。
明明昨天并不觉得很为难或者恐惧,现在一见面却开始慌张和胆怯起来,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面对严厉的家长。
但毕竟身为鬼,要当着这么多的柱的面,坐在鬼杀队主公的旁边……
你的情商及时制止了你的想法,最后还是选择留在门口,这个位置挺好,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方便逃跑。
来这里之前的决心和勇气,就像气球里的空气一样,脆弱的外壁一旦被戳破,就呼呼地泄了个干净。
从那些人身上传递来的深沉情绪,堆积成澎湃巨浪,你能感受到那击碎岩壁的力度,站在悬崖边上忐忑难安。
这是你第一次面对那么复杂又猛烈的感情,从他们的气势,从他们的言语表情,从他们死死盯着你的目光中源源不断地朝你拍来。
你硬着头皮拘谨地站在门口,尽力收敛身上的鬼气,像是个等待审判的罪犯。
啊,这么一想倒也没错,毕竟你是鬼,就算没做过坏事,或许在他们看来你的存在本来就是罪过。
刚才那两个经常出现在记忆碎片里男人,说的话都充满着否定意味,似乎比起你变成鬼重新出现,他们更愿意相信你早已死去。
这么一想,你原本期待与故人相遇的心情,就像是被淋了一盆冰水,有些意冷。
于是你挑起一缕头发用手指缠弄,让自己分心不去在意。
还是待在胧华屋更幸福。
那些柔弱又娇嫩的生命,对你亲切友好,非常关照,一起唱歌跳舞吹泡泡的时候,真的很快乐啊。
所以你才得离开,不能给她们带来麻烦。
“原来如此。”
凭借微微从纸面凸起的墨痕,摸索出情报内容的悲鸣屿行冥,双眼安静地淌着泪水,朝你的位置看去。
他不愿相信弟子变成了鬼,却又难以质疑主公,于是深深呼吸,念诵经文让自己先平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