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般的天空光线晦暗,铅灰色的云层厚厚地覆盖在蝶屋上方,投下一片苍冷的影子。
炭治郎三人正一起在饭厅吃饭,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他们就不再享有女孩子们送餐来病房的待遇。
“该不会要下雨吧?”
我妻善逸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米饭,转过头看向微微敞开的小窗,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阴沉沉的天气让他本就灰暗的情绪更加低落,提不起什么胃口。
“不会下雨。”
坐在他对面的伊之助,终于从干饭大业中分出一点心思,回答忧心忡忡的同伴。
我妻善逸这才移开望向天空的视线,转回头纳闷道:“你怎么那么肯定——”
话到一半,他就发现发现碗里的肉不见了,接着后知后觉地看向伊之助。
为了方便吃饭而摘掉头套的伊之助,闻言抬起那张在粗鲁吃相的摧残下,也依旧赏心悦目的脸。
他的嘴巴泛着润泽的油光,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很明显吗?随随便便就能感受到了,空气还没湿润到那种程度,总之今天下午是不会下雨的啦!”
要是平时被伊之助抢肉吃,我妻善逸肯定会气急败坏地嚷嚷,什么“我才更需要营养好吧”、“要是以后长不高就怪你啊”之类的。
可这次他却没什么精神闹腾,只随便塞了两口白饭,边嚼边吐槽道:“这就是野兽的直觉么。”
炭治郎没有参与同伴们的对话,沉默地扒着饭,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他们昨天才从吉原回来,本来是去询问阿蝉是否有了决定,可没想到对方已经离开。
在看到他后,椿小姐就将阿蝉留下来的信交给他们,炭治郎三人这才得知她已经做好决定,跟着音柱去面见主公……
不知道阿蝉现在情况如何,他们会怎么对待身为鬼的她呢?
想到当初柱们对祢豆子称不上友好的态度,以及风柱不死川实弥的粗暴行为,他的心就不禁沉了下去。
如果没有富冈先生和鳞泷先生以性命作保,以及祢豆子在最后证明了自己的无害性,或许就会是另外的结果。
这些乱糟糟的想法让炭治郎始终无法舒展眉头,很快就搁下筷子结束午饭,我妻善逸也不知在想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有伊之助没心没肺拍了拍肚皮,打了个嗝,看着他们疑惑道:“你们怎么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蝴蝶结不是愿意回来了吗?”
“有时候真是羡慕伊之助你这简单的头脑啊……”
我妻善逸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嘟囔,眼神茫然地盯着桌子说:“阿蝉变成了鬼,被柱带走会是好事吗?”
“信上说是主公想要见她,他们打算怎么做?阿蝉会不会受到伤害?”
我妻善逸越想越担心,但目前的身份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再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愧疚自责。
一次又一次,他似乎总是没法在阿蝉需要的时候帮上忙。
这么一想,我妻善逸难受得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有点酸涩,低气压简直都快能具象化。
伊之助没他们想得那么多,听了我妻善逸的一番话后,粗声粗气道:“变成鬼了又怎么样,祢豆子也是鬼,不也好好的跟着我们吗?”
“而且我感受到了,她现在比以前还强大,那个我们对付起来很费劲的蚯蚓女,她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击杀……”
“去训练去训练,总有一天我要变得比那些柱更厉害!”
他不像另外两个同伴一样纠结,说着就抓过一旁的野猪头套戴上,很有干劲地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粗气,喊着“猪突猛进”冲了出去。
因为身体像蜜獾一样皮糙肉厚还有毒抗,伊之助是恢复得最快的那个,现在已经开始进行机能恢复训练。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妻善逸顿时看向炭治郎,向他寻求确认:“对啊,当初祢豆子妹妹被带走后都没事,阿蝉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希望得到令人安心的答复。
“……嗯,一定不会有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不想让同伴担心的炭治郎,努力隐藏起自己的忧虑,语气肯给地回应道。
“阿蝉一直都很优秀可靠,当初要是没有她堵上性命帮忙,我们可能战胜不了那只上弦鬼。”
“而且就算变成了鬼,她也依旧在帮助我们,这些炼狱先生和宇髓先生都可以证明。”
炭治郎声音坚定而洪亮,似乎不仅是为了安抚善逸,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窗外的阴云渐渐散开,一抹明亮的光辉穿透微寒的空气,从窗隙外斜进室内,驱散沉闷昏暗的颜色。
看样子果然如伊之助所说的那样,今天不会下雨。
*
“愿主公大人身体安康,我已将任务目标带到。”
简单地行礼问安后,宇髓天元就扯开缠绕着箱子的紫藤花,将和他的体型对比起来显得玲珑的木箱轻轻搁下。
虽说产屋敷宅邸的位置十分隐秘,但考虑到万一发生意外需要及时处理,所以并不会对最强战力的柱们隐藏路线。
在路上的时候,处事带着忍者谨慎的宇髓天元,为了防止你通过木箱的细缝探知到外界环境,特意在附近摘了不少紫藤花缠在箱子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季节还能有紫藤花,是用什么特殊方法培育的么?
他做的干扰确实很有效,你在嗅到紫藤花的气味时,就主动停止呼吸避免吸入,就算如此,箱子外缠的紫藤花也还是让你觉得有点不舒服,一路上除了颠簸什么也没能感受到。
因此刚从木箱中爬出来的你,脸上还带着几分恹恹的神色。
“幸好我的眼睛勉强还能视物,不然错过阿蝉这么可爱的姿态,会很遗憾呢。”
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伸手顺了顺凌乱的长发,抬头望去。
不知道宇髓天元是有意为之还是审美本就独特,他带给你的孩童和服,颜色特别鲜艳缤纷,光是底纹就有三种之多,就算有大朵俗气的花卉图案压着,也透出一股让人眼花的凌乱感。
能在短短时间里找到这么一言难尽的样式,他也算费了心思……这家伙在给人挑衣服上也要贯彻华丽的作风吗?
你一边在心里暗自吐槽,一边打量前方那个声音令人如沐春风的男人。
他的脸上几乎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紫痂,只有那双弧度优雅,眸色澄浅的眼睛,能透出几分曾经的俊美。
“真是好久不见了,阿蝉。”
这位鬼杀队的主公,态度亲切温和地同你打招呼,毫无身为上位者那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傲慢。
因为记忆缺失,你对他没什么印象,对方那熟稔的语气让你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没有接话。
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刻,确定完全记不起来后,才移向他的身后。
一个熟悉得让你脖子一凉的矮小少年,正立于产屋敷耀哉后方,面无表情地和你对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个将手置于刀柄,保持着随时能出刀姿态的少年,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恢复默然的状态,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并不关心和在意。
你们以前确实见过,这个薄荷绿发尾的少年,还差点砍断了你的脖子。
你席地而坐,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脖颈,接着才将注意力挪回鬼杀队的主公身上,试探道:“您约我来这里见面,是想做什么呢?”
因为变成孩子的体型,你的声音也显得清脆稚嫩。
你能感应到附近的人类气息很少,便排除掉设有埋伏的可能,对方似乎只在身边留下了两名柱,作为必要的防护。
目前看来确实对你没有恶意,态度甚至称得上友善。
产屋敷耀哉并没有立刻回答你,他微微偏头,看向左侧方向,你受他肢体动作的牵引,也跟着看过去。
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花瓶摆饰寥寥可数,只不过墙壁上的一幅挂画,让你漫不经心的目光顿时地凝住。
那是一幅笔触细致的风景画,偏灰的暗部藏色丰富而协调,亮部则干净简洁,形成的纯灰和明暗对比,使普通的山野风光宛如一场美丽的梦境。
你的神情带着一点恍惚,默默凝视良久,原本安静搁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垂到地面,不自觉地伸出食指微微划动。
“阿蝉看样子很在意这幅挂画?”
产屋敷耀哉的视力因受诅咒影响而不断恶化,现在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所以没能发现你无意识的小动作,只是感受到你沉默的时间略长,才出声询问。
你回过神,“嗯”了一声,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说:“因为这幅画很舒服,光感和颜色传递出温暖的感觉,能让人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看样子很喜欢呢,也对,毕竟是……”
产屋敷耀哉的话音渐弱,最后消失在抿起的唇线里。他对你笑了笑,从身旁拿起一本硬壳的书,递给你道:“不妨再看看这些,你应该也会喜欢。”
你接过翻了翻,发现这不是书,而是厚厚的速写本。
从山林里的溪石花树,到充满生活气息的繁华街景,虽然景色各不相同,却能从细节处看到季节的变化,和页脚上标的日期相对应。
晴空下人们在阳台上拍打被子,阴雨中鸟雀在屋檐下避雨,古老而破败的村落,顺着电缆线在城市中穿梭的电车……
每一页都记录着丰富的片段信息。
这本速写,更像是没有写字的旅行日记。
你极其认真地翻阅着,随着纸上场景的变化,你的心中隐约升起复杂的情绪,似乎轻易就能共情到其中的喜怒哀乐。
好熟悉。
熟悉到你的手指还搭在这一页上,就已经知道下一页是什么内容。
屋中安静得只有摩挲纸张的“沙沙”声,主公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姿态,静静望着你,不言不语,守卫在他身旁的两位柱也没有轻易开口,跟着保持沉默。
终于,你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的右下角不仅仅标注的日期,还留下了一个名字。
“蝉。”
你低声念出,怔了一会儿,才合上速写本,将它搂在胸前,抬头和一直留意你的产屋敷耀哉对视。
“这是我以前的东西,你现在将它给我,是希望唤醒我的记忆吗?”
现在的你确实能模糊地回想起对应的场景,也产生了不同的感受。
“没错,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产屋敷耀哉垂首闭目,似乎正在思考,片刻后才重新看向你,说:“阿蝉现在的状态,很特别哦。”
刚刚翻阅速写本的时候,你的心情波动较大,而身为鬼杀队主公的产屋敷耀哉,对人情绪变化的感应很敏感,即使双眼视物艰难,也还是捕捉到了从你身上自然流露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