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祁舟泛红的眼尾,将几缕碎发黏在他沁汗的额角。
他攥着张清淼衣摆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松手就会坠入万丈深渊,“那些模糊的未来画面扎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
“快下雨了...”张清淼出声仓皇打断时,天际恰巧掠过军用运输机的轰鸣。
清苦柚子香忽然浓得呛人,祁舟又逼近半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祁舟滚烫的呼吸拂过他耳际:“你看这满山夕雾,多像我们抓不住的未来。”
崖边老松突然惊起寒鸦,扑棱棱的黑影掠过两人之间。
张清淼趁机挣开桎梏,裂帛声与惊雷同时炸响,他退到石径边缘时,看见山脚下城镇的霓虹正在不正常地抽搐:“我要下山了。”
转身时碎发扫过祁舟发颤的指尖,像斩断某种无形丝线。
“等......”破碎的尾音坠入深谷。暮色漫上来,吞没了祁舟悬在半空的手,和那句未能出口的话。
天快黑时,当铺老板数钞票的手突然凝滞。
玻璃柜台震颤着映出天际红光,新闻广播在滋啦杂音中破碎:“...三级生化警戒...” 镇口牌坊在机械螯钳下崩塌,飞溅的碎石间夹杂着暗绿色黏液。
血腥味漫来时,张清淼正踩过半张印着“基因重组制剂获批”的旧报纸。变异体的口器穿透房梁,鳞片开合间掉落的碎布里,隐约可见某生物公司的logo。
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时成片无人机如同飞窜的蝗群,正顺着山脊线倾泻而下。
“军事演习!所有人立即......”广播声被摩擦声切断。他看见镇口牌坊轰然倒塌,某种六足机械体正撕开青石板路,螯钳上还黏着半幅褪色的春联。
血腥味比尖叫声更早漫过来。
当铺柜台后传来湿漉漉的咀嚼声,张清淼攥着钞票的手指突然触到温热黏液。
蹲在房梁上的变异体正垂下三米长的猩红口器,鳞片开合间抖落几片带血的碎布。
他撞开后门冲进巷道,发现整座山镇似乎正在畸变。
肉铺案板上未卖完的猪肋条正生出骨刺,中药铺飘出的当归香里混着腐肉气息。最恐怖的是那些奔跑的人,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扭曲成多足怪物。
尖啸的警报声撕裂铅灰色的天幕,张清淼在混凝土碎屑中骤然睁眼。
后脑的钝痛像生锈的齿轮在颅腔里碾磨,每块骨骼都像是浸泡在沸腾的硫酸中。
他咬碎半颗脱落的臼齿,用手撑起千钧重的身躯。
落地窗外,文明正以血为墨重绘地狱图景。
主战坦克的复合装甲上爬满粘稠血手印,那些佝偻的变异体在硝烟中跳着扭曲的华尔兹。
它们的脊椎刺破皮肤生长成骨镰,却在下一枚高爆弹亲吻大地时,与尖叫逃跑的人们共同绽放成猩红烟花。
柏油路面铺着层半凝固的血脂,橱窗里假人模特挂着肠衣制成的领带,自动贩卖机流淌着混合脑浆的汽水,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硝烟中固执地切换颜色,倒映着被钢筋贯穿的孕妇隆起的小腹。
张清淼麻木的迈动双腿。捡来的防毒面具滤不掉死亡的气息:那是焚烧皮肉的甜腻、内脏腐败的酸楚、钢筋水泥电离后的金属腥咸。
他的影子被燃烧的拉得很长,恍如一把生锈的裁纸刀,正在将这座城市的遗照裁成两半。
张清淼的瞳孔里倒映着天穹倾塌般的末世图景,心脏在胸腔里发出钝器撞击般的闷响。
爷爷布满裂瓷纹路的手掌、奶奶鬓角晃动的银丝、还有祁舟。三张面容在脑海中炸成碎芒。
他反手抹去糊住视线的血痂,转身撕开浓雾朝着半山腰的木屋疾驰。
第十三次被钢筋绊倒时,他清晰听见膝盖骨砸在碎石上的闷响,掌心嵌入的玻璃碴正随着脉搏跳动往血肉深处游走。
血腥味引来暗处骚动,丧尸的呜咽声浪追逐着他浸透冷汗的后背。
当那只六趾利爪劈开断墙时,张清淼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钢筋划破空气的尖啸。
变异体溃烂的喉管喷出硫磺味的黏液,他旋身挥出的铁棍精准楔入对方第三根肋骨的间隙。
借着怪物哀嚎掀起的腥风,他蹬着残破的消防栓腾空跃起,碎成布条的裤管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树林吞噬了最后的天光,青灰色瘴气缠绕着每根枝桠。
断枝抽打在他颧骨绽开的伤口上,温热血线蜿蜒着爬进领口。
缠住脚踝的刺藤生着人脸纹路,被他用犬齿生生咬断时竟发出婴啼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