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大殿上只能听见季慈音的说话声,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
风扑打窗棂,产生了阵阵轻颤,如同有人在耳边低语。
今晚的夜,格外漫长。
陛下一直在静静地聆听,不时含笑点点头,如同闲话家常一般。
季慈音的说话声停下来。
她低下头,一边等待陛下开口,一边在心中回想方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陛下的语气温和,夸奖道:“季二娘子聪慧过人,又临危不惧。”
“陛下过奖,臣女愧不敢当。”
季慈音低头,推辞道。
“看来你还很谦虚。”陛下打趣道,转入正题,“朕有一事想问你,你从来都没有察觉过沈家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陛下的眼睛明亮,完全没有人到中年的浑浊之态。
一如年轻之时,眼聪目明,任何魑魅魍魉、阴谋诡计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季慈音不敢在他的面前作一丝一毫的伪装。
“臣女愚钝,从未察觉过不妥。”
“沈家每次送来的东西,都有记载在册,顺国公府从未有过谋逆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季慈音忽然跪下,举起手发誓,落地有声。
陛下注视着她,忽地一笑,温和地道:“起来吧,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臣子。”
陛下的话温和,但却给人一种沉稳有力的感觉,季慈音的心奇异地安稳下来。
“朕还有一事,是关于博宁县主的。”陛下缓缓说道。
听到博宁县主,季慈音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隐隐发烫,似乎还带着司马净的体温。
她垂下眼眸,默默地听着陛下的话。
“朕的玄甲卫搜遍了皇城,却没有找到博宁和世子的踪影。”
“所以,朕想问问你,博宁会去哪里去?”
季慈音的心又提起来了。
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关于司马净的片段,原本寻常的举动突然变得耐人寻味。
纵然内心波澜起伏,但季慈音的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她摇摇头,如实说道:“臣女不知。”
陛下的目光在她身上稍稍停留,带着探究的意味,只有一瞬间。
也就是那一瞬间,季慈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好像被猛虎盯上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感觉又忽然地消失了,陛下仍然是温和的模样。
“你去陪陪永乐吧,她今天受惊了。”
陛下的声音放轻,轻飘飘的,带着深深的怜惜。
“别让她一个人难过了。”
季慈音有些惊吓,但还是顺从地应道。
她又想起正在殿外等候的季婉,还有独自留在国公府里的如意娘,开口询问陛下。
陛下沉吟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既然家中还有孩子等候,便让她回去吧。”
“不要让小孩子见不到母亲。”
说出这句话,陛下同样有所触动,不由地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照顾永乐公主。
季慈音皆是一一答应,不敢有所敷衍。
等到离开温室殿的时候,天光微微破晓,露出一点温暖的光亮来。
长夜已尽,天将破晓。
抬眼看向天空,季慈音才发现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冷风一吹,顿时感到一阵寒气钻入骨头里,塞进缝隙里。
季慈音的脚有点麻,几乎走不动路。
季婉看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鸾儿,怎么样?”
季婉满眼担忧,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季慈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握住季婉的手。
“没事了,姑母,可以回去了。”
闻言,季婉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季慈音松开季婉的手,摇了摇头。“陛下让我待在宫里,陪伴永乐公主。”
季婉一愣,想说什么,但是顾及到左右的宫人,只是轻声叮嘱道:“既然如此,你好好陪伴公主。”
把季慈音送出来的颜珠适时的在一旁开口:“我让人送国公夫人出宫吧。”
颜珠是陛下身边的内侍,颇受信重。脸上从来笑意吟吟,八面玲珑的做派。
“麻烦颜内侍了。”
离开之前,季婉千叮万嘱,满眼的担忧与不舍。
季慈音看着季婉的身影消失,颜珠侧身笑着说:“季二娘子,我送您去公主的寝宫吧。”
季慈音有些惊讶,几番推脱,但是奈不过颜珠坚持,只好答应了。
永乐公主的延嘉殿距离陛下处理政务的温室殿并不远。
当初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陛下才让永乐公主居住在延嘉殿,方便父女见面。
琥珀前来迎接季慈音,手上还带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袍。
“早晨风凉,季二娘子小心受寒了。”
琥珀细心地为季慈音披上,关心地道。
“永乐公主可安好?”
颜珠出声询问道:“陛下担心公主又睡不好觉,特意让季二娘子陪伴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