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时候我和章小麦去了一趟位于外蒙古国的乌兰巴托,那里是章小麦外婆的祖地,她家族中有一些远亲至今仍旧生活在这个冬季十分寒冷的城市。
章小麦在二连浩特驶往乌兰巴托的车厢里突然兴起教我用蒙语数一、二、三、四。
“neg、hoyir、guorib、durib、tab……”
“为什么要教我蒙语数字?”
“你学会这个就可以自己在乌兰巴托买糖吃了。”章小麦有意逗我开心。
“那我要买一大堆……”我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买一大堆有什么用,我又不准你尽情吃糖果,当心生虫牙。”章小麦自从几年前陪我去医院做过根管治疗,便开始格外留意我的牙齿。
“等一年的期限到了,你就再也管不了我了对吗,那时我要把你所有不让我做的事都做一遍。”我故意挑衅章小麦。
“你这人真是幼稚。”她无奈地摇摇头,仿若懒得和我计较。
章小麦从前每到万圣节都会送给我一大包各种各样的糖果和巧克力,她担心我没有节制吃坏牙齿便会将糖果用小袋子一一分装,分别藏在房间里不同的角落,每隔一段时间发短信告诉我下一个藏有糖果的位置。
那种颇为在意对方身体细节的行为,令我有一种彼此相爱多年的错觉。章小麦一直都认为我很厌恶她这种行为,实际上我并没有,我一直都羞于告诉章小麦,我其实很享受被她纠正生活习惯的感觉。
“唱首歌?”我主动开口打破旅途的沉闷。
“好。”章小麦放下手中的书本清清嗓子。
又是蒙语,我唯一能听懂的歌词就是妈妈两个字,我们认识这几年以来我从未见过一次她的妈妈,章小麦也很少在我面前提及家人。
章小麦的歌声柔和而又动听,她微蹙着眉头凝视车窗外的戈壁滩,那一刻我不知为何对她有几分心疼。她蹙眉的动作令我陡然意识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一直都是章小麦单方面在试图稀释我的痛苦,她却极少敞开内心对我倾诉。
或许是我一直以来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忽略了她的感受,或许我在她眼里是个不靠谱的倾诉对象,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索取关怀索取爱护的那一方……
列车停在扎门乌德时海关人员收走大家的护照盖章,我和章小麦趁中间几个小时的停留下车用餐。冷空气扑面而来,我被冻得牙齿打架,浑身颤抖。
“萧言,你穿得和我一样多,我怎么没像你那么冷?”章小麦心生怀疑。
“可能我要感冒了。”我扯了下外套拉链。
“不对。”章小麦停下脚步歪着头看我。
“有什么不对。”我也歪着头看着她。
“原来某人为了不显臃肿只穿了一层单裤,这可怎么办才好?”章小麦抿着嘴唇将冰凉的手插到我的腰部,我被她冰得打了个激灵。
“唉,冻着吧,我还以为世界上不存在比陆城更寒冷的地方……”我跺脚取暖。
“恩,那冻着吧,冻成冰雕才好,我出发前可是提醒你不止一次。”章小麦牵着我的手拐进卫生间,只见她从随身的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条保暖裤。
“你……”
“我?”
“你是多啦A梦吧。”我难以置信地从她手中接过保暖裤。
“我只不过是走到卧室床边的时候……听到床底下有一条被遗弃的保暖裤在伤心哭泣,我为了安慰它决定带它出来旅行。”
“什么呀,你竟然有掏床底的恶习?”
“好啦,快去穿上吧,我那才不叫恶习……是了解。”章小麦双手推着我的后背催促。
章小麦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她只不过是为了缓解我们之间沉闷的气氛。我察觉出她在这趟旅行中总是尽量顺从我,容忍我,一次又一次试图逗笑我,如同死刑犯在被枪毙之前要吃一顿可口的饱餐。
我们第二天上午抵达乌兰巴托,大抵是因为冬季烧煤取暖以及汽车尾气的原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微呛鼻的气味。章小麦与我打车前往提前预定的旅馆,我下车后故意放慢脚步落在章小麦身后。
“言言?”章小麦很快开始回头找我。
“小麦,我们接吻吧。”我把行李扔到铺满厚厚一层雪的地面,对章小麦张开双臂。
“为什么?”章小麦不应景地问。
“因为我喜欢接吻的感觉。”
“那你大街上随便叫一个女孩子不就可以了?”
“不行,必须是你。”我着重强调。
“那你说,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章小麦,全世界我只想亲吻章小麦。”
“好吧。”章小麦凑近轻啄一下我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