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他踏入朝堂旋涡,独自面对腥风血雨,如何忍心?
——他宁愿自己做这个千古罪人,白衣何必染尘?
“主人,许祯大将军、王佑将军都在前院偏厅的书房里等候。”孙诚跟在宇文瑾身后低声禀报。
“有尾巴吗?”宇文瑾侧头,看了一眼孙诚,问。
“没有发现,两位大人都是便衣孤身前来。”
“魏玠呢?”
“主人吩咐魏大人整顿亲卫军还没回府。”
“我先过去,魏玠回府了让他前往书房,商议要事。”
“知道了。”孙诚躬身颔首。
魏玠是冢宰府中亲卫军首领,亦是宇文瑾身边的贴身守卫,此人身手十分了得,在整个大内都再难寻出第二个,对宇文瑾可算是忠心不二。他推开书房的门扉,坐在方椅上的许祯和王佑恰好端起茶盏小啜,瞧见了宇文瑾的身影慌忙搁下茶盏,不小心溅了些许茶渍到袖袍上。
两人抱拳施礼:“见过冢宰大人!”
“不必拘礼,坐。”
孙诚让家仆端上茶点,又续了茶水便替几人阖上门退了出去。
“二位将军可是从营中赶过来?”宇文瑾端视着厅下两人,开口问道。
许祯颔首:“听从冢宰大人的吩咐,长安城内巡防增加一倍,皇城四面内外防守也更换了我们自己的人。”早在同州时,宇文瑾便有所察觉,让许祯加派长安城中巡防人手,守卫皇城、宫城内外更是被置换成了心腹,以保万无一失。
“大人,近来可是有大事要发生?”王佑提高了警觉。
宇文瑾一手闲散地搭在方桌上,仔细一看掌心抚弄着一块金虎符,那是足以调动整个南衙禁军兵符。许祯虽为南衙右卫大将军,但南衙禁军的调军权却仍牢牢握在宇文瑾手中,因此不得不
座下二人自然瞧见了那金虎符,眸光微变,心中也不免暗自揣度起来。
“太后召我明日前往仙居殿。”宇文瑾慢慢道出了心中所想,又抬头对上许祯和王佑,森然一笑道,“不过,我心里始终不安。宇文晔和裕王近日频频见面,私下似有谋划。”
王佑听罢宇文瑾的担忧,嗤笑一声:“依在下看,冢宰大人多虑了。属下掌宫禁戍卫,巡察戍守时发现陛下还是如从前那般喜欢在太液池品音赏舞,听闻裕王近来收藏了诸多名画,频繁入宫不过是与陛下常在书房对弈赏画,并没察觉其他异常。”
“对弈赏画?”宇文瑾方才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揣度的笑意,“王将军,宇文衡何时有这样风雅的情致了。”
“大人是怀疑裕王?”
许祯的话音骤然停下,宇文瑾眼底闪过几道寒光。
花窗半开,四下泛起淡光,落下斑驳光影在木质窗牖上。
“许大将军,北衙那边有何动静?”
许祯抿了抿唇,连忙开口说道:“属下前几日才派心腹探听过,申诺近日一直呆在北衙军营练兵,连皇城也没踏进一步。北衙禁军还是如寻常一般驻守换防,并无异样。”
果真如此,那么宇文晔和宇文衡就算暗中谋划也不足为虑。申诺堂堂北衙禁军统领又岂会轻易舍弃手中职权,去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并无实权的傀儡皇帝冒险?做了这么多年掌中之物,想必这颗棋子也累了,倦了,也想闹闹脾气了?
思忖到这里,宇文瑾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笑意。
“无论如何,这虎符且暂存你这里,以便许大将军在紧急关头调兵。”宇文瑾踱步至许祯面前,将掌心的金虎符递了过去。
许祯和王佑皆是眉头拧起,二人互相觑了一眼,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别之色。
“明日我独自前往仙居殿,若有什么变故,我也只能仰仗二位将军了。”
许祯和王佑这才明白宇文瑾所指,倘若明日是皇帝设下的一场鸿门宴那么许祯、王佑将调遣南衙兵力以此相抗,倘若只是一场叙旧,那双方则相安无事。许祯连忙俯身跪拜下来,诚惶诚恐开口道:“冢宰大人何出此言,大人是我北周中流砥柱,赫赫之功,陛下和太后并非不念恩情之人。”
“太后年事高,整日吃斋念佛,当然是菩萨心肠。”宇文瑾笑吟吟地扶起他。
“那大人这是……”
“平日里,我虽过问着朝中大小事宜,如今也觉得身子大不如前。二位将军乃我北周肱骨心腹,又与我是知己密友,我自然放心将南衙交到你们手中。”宇文瑾压低了声音,眼角闪过几许落寞之色。
两人听到宇文瑾如此说,一时间心绪涌动,竟生出了几丝动容。
“大人如此说,属下不敢辜负,定然赴汤蹈火以报答知遇之恩!”
说罢,又要屈膝叩拜。
“二位将军,万万不可,今日就在府中用了午膳再返还。”宇文瑾嘴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