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活着......干嘛?
终于,她看清了她如今的身体,她亦抬眼看着如今也形同枯槁的叶寻溪:“皇上......”
叶寻溪有些呆滞的没抬头。
卷耳继续道:“您和......皇后娘娘......的孩子,如今可安好。”
他依然未说话。
卷耳道:“那您......知道......知道......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吗?”
未答。
她终究是恨极了,用根本毫无气力的声音嘶吼道:“是你说的......你会护我!我......信了你!我信了你......我......”
他终于是抬起头,有些怔怔,却无比坚定的哑声道:“卷耳......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回我们的......”
“那我的......孩子呢!白死了吗!”
他木了一木。
她眼眶开始不停渗泪,双唇颤抖,伸手想去探腹部,可那里只有个瘪下去的洞:“我的孩子......我孩子......去哪了......去......”
“卷耳!你不能这样。”
他目光下沉:“会流血的,你不要......”
卷耳道:“那你去报仇啊!去报仇......去报仇......啊——!”
声音尖哑,字字泣血。她在宫中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学会干活,学会吃苦,学会趋炎附势,学会讨好,狐媚,学会怎样让上位者喜欢,什么都学得会,唯独没学会像如今这样,大吼大叫,尖声质问,她没有大吼大叫过,她不会,她不敢,她不能,她不配——
绷布再次浸透了血——她仿若毫无希望的大叫着:“孩子的头......被踩成......了那样......叶......寻溪......你见到了吗,你抱着......你和皇后的孩子,所以......你看见了吗,你去......去报仇啊,太皇太后,杀了......杀了你的孩子......那是......那是我的孩子啊......”
她语无伦次,急的一口鲜血涌出喉头,叶寻溪慌忙扶住她,太医在旁急的也大叫起来:“皇上!切不可再让娘娘动气!”
卷耳还在嘶吼着:“她杀了你的孩子......杀了......你去和她斗......你去杀了她......杀了她啊......”
她吼的没有了力气,却一直不死心的伸出手,探不到孩子,她只能扬了扬,紧紧握着叶寻溪的手:“你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去和她斗......你杀了她......求你了,你去杀了她......”
太医吓的大气不敢出,早跪在地砖上,一个劲把头埋着,叶寻溪只是抱着她,用力的,小心的抱着她,良久,卷耳眼角再次落下,不知是悲伤,还是绝望的眼泪。
她也终于听见了答案。
他答:“......好......”
-
小宇子被留在了外层戍守,今夜月黑风高,风“呼呼”吹着每个人的脸颊,而所有人的脸庞都是凝神戒备的神色。
马场那日,太皇太后伙同邱家人意图对皇上不利,幸好,皇上先一步得了先机,控制住了邵阳殿,圈住了皇后和小太子。
干戈要大动,他们这一行人也早备了“万全”,至少也要拼力一试。
可未曾料到,叶嫔娘娘出了事。
这事说来......不知该怪谁,皇上其实留了很多卫兵在雨燕殿周围,好用以护叶嫔和燕妃,可临近皇后临产,燕妃娘娘担心皇后安危,抽调了几乎所有的卫兵,于是......给了旁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如今,宫中危急,邱家人虎视眈眈,皇上心思全在叶嫔娘娘身上,这许多日子,都只能他代为戍守。
小宇子轻轻叹气,心里也只装了一个念头:“娘娘,您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否则......否则皇上......”
而这时,远处传来声响,他回头看去,只见他许久没见到的皇上,正一个人,在宫道上奔跑,两侧的战士都轻轻呼唤:“皇上!”
“皇上!”
“皇上出来了!”
而他仿若未闻,只有自己一直不停跑,不停跑,像要逃离,也像要融入这座城......
怕出事,片刻,小宇子点了一拨卫兵,跟了上去。
而叶寻溪真的一直,一直,一直在跑。
他知道宫中如今不太平,说不定哪里会射出一支冷箭。
他知道他也跑不了多远。
他知道他知道的......
最终,他停在了一处紧闭的宫门口,他脚步微顿,而后上前拍了拍门,再拍了拍门。
最后是用力的拍门,大喊道:“开门!!开门!!开门啊!!”
小宇子紧跟在后:“皇上......”
“小宇子你让他们开门!开门啊!!”
“皇上......”
叶寻溪终究是彻底脱力了,他很久没睡觉了,也很久没这么累过,虚过,痛过了......他顺着门沿滑下来,跌坐在墙角,而后,双目迸出泪水。
小宇子呆呆的看着他。
而叶寻溪也呆呆的不动,任由眼泪流下,良久,他轻轻抱住自己膝弯,也轻轻开口道:“爹......娘......”
他伸手捂紧脑袋,疼的几近哽咽:“孩儿......孩儿没有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