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过了没一会儿,熟悉的气息包裹了他,一身清浅茶香,也一样周身同他一般雪气的......卷耳,轻轻抱住了他。
她什么也没说,一直抱着他,而叶寻溪也没动,任由她抱着。
在这冰天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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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夜。
也是一个寒冬晚,卷耳默不作声的煎着茶团。
依然是那黑乎乎的茶糕,成起润给取的名,叫茶团,因为大部分原料是茶叶,并不太名贵的茶叶,和卖相并不怎么好的茶团。
现下几乎全皇城人都在喝腊八粥,腊八的夜晚也格外冷。
成起润烧了堆柴火,似乎还拿了奏折架火堆里面......反正他是皇上,也无人敢置喙。这里除了她,亦不会有人看到此等“大逆”之事。
等卷耳在火上慢慢煎热茶团,成起润慢慢道:“卷耳,今晚梁上冰珠太多了,若是向来不管我们死活的林徽徽再不管我......”
说罢,不管他们死活的林徽徽开了房门,面无表情丢了两床鹅绒被子给他们,然后面无表情关门。
卷耳噗嗤一笑,最近这一个月起,皇后娘娘似转了性,更似有何喜事,不再对成起润冷眉相对,但凡夜晚降温厉害,也总会给他们俩一人一床大鹅被,再在稻草木板下铺上大氅,他和成起润就烤着火,各自循规蹈矩偎在里面成大白熊,看着夸张,也异常暖和,更莫提,邱嬷嬷已经好些日子没来送“酒”。
而且皇后娘娘每每出门时,还会把房间让给他们洗浴,虽一直未曾说过几句话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不喜欢成起润,按地位,品貌,成起润都是极好的......不过,如此最好——皇后娘娘不喜欢他。
叶寻溪拾掇好两床被子,就着火咬了一口茶团,他是真的觉得挺好吃的,卷耳做的总是那么好吃。
今天暗卫来报,失了和谈先机,邱老将军自请贬谪,叶寻溪不仅没贬,还赏了他一品太傅的称号,他的官上再封无可封,便添了邱氏这一脉尊贵女眷的诰命,接着流放了邱氏两位小将军。
一赏一罚,老妖后气的都无从反驳。
最后提拔了好几位新武将,里面有徐家人,只不过是很小的官,小到老妖后搬先帝都无用。
因为现在,他是皇帝。
叶寻溪在明明灭灭的火堆中,差点儿迷失了自我......
他翻了翻柴火,对正在和他一块儿吃茶团的卷耳道:“卷耳,开春的日子,我们......成亲吧。”
是的,还要再等等,等年节一过,大军回朝,等一切平定,等到开春,他无法拿卷耳冒险,他必须有足够的把握护住她。
而卷耳抬头,开春?她的时机要到了么。
其实也算——这么久了。
盈盈一笑,低头捧着茶团,似开心,似心酸。
似长久等待的不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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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随着朝堂之中许多人陆陆续续弹劾邱氏,太皇太后已经自顾不暇,更无暇他顾。
叶寻溪火速自救,和卷耳搬回了青鱼殿,也是回来那一日方知,小宇子在冒险送完烧鹅之后,就被打了板子关押了,关押了半个月,被打板子的屁股现下早好全了,其余地方太医检查过了没有伤,只精神一直恍恍惚惚。
所以后来好转后这许久,叶寻溪再没见过他的影子?惧怕太皇太后也罢,便是连话都不曾托人带过一句......这小宇子,害他如此担心。
他回了青鱼殿,看着还有点恍惚的小宇子:“关押你的时候,太皇太后对付你了?”
小宇子摇头,一脸菜色,仿若死了那般......也仿若叶寻溪问了个什么禁忌话题。
小宇子胆子小,许是真被老妖后吓着了。
叶寻溪扶额道:“你既不想说,我也不问,”左右小宇子瞧着只是脑袋傻,人没受伤就好。他继续道,“青鱼殿的宫人例银,从这个月恢复如初,你带含情自去领,太皇太后那儿的人不会多说什么,但战事初定,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此次外族进贡之物,青鱼殿就不收了,你着手去办理,一半放入国库,一半分给军队士兵,牺牲的兵也要算上,让他们家人......”
他絮絮叨叨说着,小宇子依然一脸菜色,末了点头应下差事,回头离殿,叶寻溪想起另一事叫他,而彼时他也刚好回过了头。
叶寻溪道:“你先说。”
小宇子道:“皇上......一定......一定小心太皇太后......”
叶寻溪一怔,更觉小宇子关押那半个月,被吓惨了,说不准太皇太后“亲临”大狱,吓到了小宇子......
可看小宇子没有细说的打算,叶寻溪只好点头应下后,又道:“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皇上吩咐。”
“是......选秀的事。”
他道:“年一过,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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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年节,过的也异常热闹,三军凯旋,歌舞升天。
又异常简单,皇城中很多人户,在此次战乱中,失去了自己亲人。
或有父,兄。
更有丈夫,儿子。
天下的太平,是用无数鲜血锻造,叶寻溪坐在那金殿上方最中央的位置上,下了今年底最后的旨意。
接受外族有条件的议和。
并往来互市。
这一年,他二十岁,进宫将至五年。
没有一事无成。
可却宁愿,和五年前一样,不成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