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与抱琴互视一眼。
元春点点头,抱琴马上出去四下里看视了一遍,又问了在门口值守的两个小宫女,都说不知道、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抱琴回来,向元春摇摇头,元春垂目沉吟不语。
抱琴有些担忧地道:“奴婢这便出去告诉给今夜巡逻的禁军侍卫,叫他们好生查查罢?”
元春的手指点着杯沿儿,心里将方才同抱琴说的话默默想了一遍,应该无甚不妥,沉吟道:“不可,方才那一点子动静,除了你我二人,旁人都说没有听见。无凭无据的,若是吵嚷出去,倒叫旁人觉得,我是才得了封赏就矫情起来了,到时又不知要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了。总归咱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怕旁的人听去。”
抱琴虽是答应了,却难掩忧色。
元春搁下茶盏,将手轻轻挤按眉心,半晌才道:“如今这一晋封,内务府拨来咱们使用的宫人又更多了。人多眼杂,难免生事。明日开始,你悄悄地去查,就查这些人的生身来处、从前服侍过谁、日常同谁多来往,若看出有那不妥当的,也不用处置,万不可打草惊蛇,只要尽快寻个由头打发出去也罢了。”
抱琴正色道:“您放心,奴婢一定把眼睛擦亮了。”
元春点点头,画柳、绣荷她们几个虽然也服侍尽心,可到底自己身边只有这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最靠得住。
她的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在桌上轻轻叩着,又听抱琴道:“前儿夏公公家去宣旨,老爷与老太太、太太们进宫来谢恩了,只可惜您也不得见上一面。”
元春叹道:“进了宫,爹娘姊妹就全得抛在身后,再没一个例外的,我早没有这些想头了。如今我只盼着祖母、父母亲能够平安、顺遂,我也不枉了在这里苦熬上一场。况且,幸得圣上体恤,开恩破了旧例,准我们后宫的一干人明年回家省亲。你想,后妃省亲,这可是从未听见过的事,真正是天大的福气,我还要奢求什么呢?”
抱琴点头道:“正是了,想着明年可以家去,哪怕是半日、一日的,您也多少有些儿盼头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快速收拾了元春卸下来的礼冠、吉服褂、首饰等。
元春道:“收拾了这个就去送汤罢,若再晚些,宫道就要下钥了,总是不方便。早些去,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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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众人进宫谢恩那日,在御阶下跪听了元春的晋封诏书,跟着便随着内监的引导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夏太监还告诉贾政等一件大喜事。
原来今上体恤后妃久居深宫,苦别天伦,所以特开恩许正三品及以上后妃回家省亲,日子就定在次年元宵。
取的正是灯火团圆之意。
贾母、王夫人等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心内激动,自然又是跪拜谢恩不迭。
正事宣毕,夏太监又单有一道口谕言给贾门史氏命妇。
贾母不知底里,也只好又跪下接谕。
这道口谕却是圣上嘱咐贾家务要善待良臣之后林氏女儿的。
圣上嘱咐,一定要好生教养、不可懈怠,又说迟些时候还有太后娘娘赏赐给林姑娘的东西送到府上。
贾母听说圣上爱护黛玉,心里倒也欢喜,接了旨起来,夏太监笑眯眯地作势就要来搀扶。
贾母辞谢一回,邢夫人、王夫人和尤氏等人忙上来搀住了。
夏太监袖着手笑道:“老太君真是好福气,一个孙女儿封了娘娘,一个外孙女儿又是名门之后。想举国多少闺秀,谁又能得圣上亲自关照?真是有福之家,实在是‘前途不可限量’呐,咱家等人还要贵府多关照了。”
贾母笑道:“多谢夏老爷美言。都是天恩浩荡,老身阖家上下时刻谨记圣上的恩德,常思如何报效,只恨儿孙不肖、不得尽心罢了。”
几人打了一阵官样太极,各自客套一回,贾家众人便依礼谢恩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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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贾家的人,夏守忠急急往御书房交差。
夏守忠秉道:“圣上,您吩咐的事都办妥了。”
延嘉帝阖上折子,在手里无意识地叩了叩,随口问道:“如何?”
夏守忠道:“天恩浩荡,贾家众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再三叩谢万岁恩典。”
延嘉帝点点头,道:“众妃省亲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务要办好,开后世之先例。”
夏守忠忙道:“奴才一定鞠躬尽瘁,将此事办得妥当,不辜负圣上仁德体恤、泽被后宫的苦心。”
延嘉帝鼻子里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